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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5:25:52 作者: 寓風
他路上瞧著,幾乎人人都有凍傷。從北庭縣到臥虎關,快行也還有五六天路程,到了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傷病。
能幫多少算多少吧,那些藥草,盧栩本來也是替軍馬營換的。
他們才進縣衙,賀承業也從軍馬營趕來了。
聽說賀承業到了,盧舟放下弓箭,又連忙跑去接人。
魏定山問道:「他和賀承業認識?」
顏君齊解釋:「在京城時,賀督軍曾教過盧舟功課,算是盧舟半個先生。」
魏定山聽到「半個先生」,嗤笑一聲,低聲道:「虛偽。」
顏君齊挑眉。
看來兵部傳言不假,魏定山和賀承業因范孝之子的死不和。
賀承業在軍馬營收到消息,魏定山決定不去軍馬營,直接改道臥虎關,約他到北庭縣見,他便從軍馬營匆匆趕來。
他原本想和顏君齊單獨先談談,這倒好,魏定山先和顏君齊見了。
盧舟領他進門,賀承業卻一眼看見了盧舟放在桌上的弓箭,連貫急迫的腳步驟然一停,隨即看向魏定山。
魏定山直視前方,對他置之不理,賀承業又看向桌上的箭。
盧舟:「賀先生?」
不待賀承業開口,顏君齊先道:「舟舟,去給魏將軍和賀督軍拿些茶點來吧。」
盧舟「嗯」一聲,帶上弓箭出去了。
這都過晌了,他們風塵僕僕來,八成也該餓了。
顏君齊見賀承業和魏定山都下意識看向那張弓,愈加的確定,那弓不是范孝的,是范孝家早逝的公子的。
這在兵部也算禁忌,若非顏君齊要來西北,直面魏定山和賀承業,兵部侍郎也不會特意拐彎抹角悄悄告訴他。
這也算不得公事,顏君齊不好奇,也不想追問,很快將話題轉移到白峰部戰況和北部受災情況上。
龍虎營年前已經戰勝白峰部,在回撤時再次遭遇白峰部和其他部族殘軍聯合偷襲。
對如何處置白峰部和叛亂的部落,魏定山和賀承業本就有分歧,再遇偷襲,被激怒的龍虎營哪兒還管什麼懷柔文治,帶著虎賁軍追擊十餘天,殺光殘兵,同樣也因為追敵過深,陷在風雪中,造成兵馬折損眾多,不得不回撤補給休整。
顏君齊皺眉聽完,沒發表什麼看法。
他不懂用兵,戰場的事,不做評判,利弊得失,他了解不足,也不好評判。
顏君齊問:「白峰部呢?」
魏定山:「已經沒有什麼白峰部了。」
顏君齊眉頭跳了跳,沒吭聲。
這讓魏定山略感意外。
他以為願意和蠻人貿易的人會很難接受呢。
顏君齊卻問:「魏將軍從北邊過來,可知北邊各部落此次受災情況?」
魏定山公事公辦道:「不好,凍死的牲口很多。」
顏君齊:「以將軍的經驗,他們可會再起兵戈嗎?」
魏定山和賀承業都略感詫異地看著顏君齊。
魏定山對顏君齊態度好了幾分,他喜歡不囉嗦的痛快人,更欣賞就事論事,不糾纏過去對或不對嘮嘮叨叨的。
顏君齊這樣只向前看的,很對他們用兵的習慣。
魏定山:「會,但不會贏。」
顏君齊抿唇不語。
據他在兵部得到的情報,魏定山脾氣算不上好,但人不自大,而且用兵風格穩紮穩打,不像張昶那樣喜歡用奇兵賭輸贏,既然他這麼說,應當是很有把握的。
只是……
「代價呢?」
虎賁軍主力還在臥虎關鎮關,但魏定山此次去鎮壓白峰部,帶的是龍虎營,他們同樣在野外遭受暴風雪,傷亡頗重。
若再戰,龍虎營還有幾分兵力?
沒了龍虎營,只靠虎賁軍能壓制黑川部那樣的部落嗎?
西北安定,絕不能缺少龍虎營的震懾。
魏定山沉默了一會兒,「只要開打,分出輸贏之前,沒人知道會有什麼代價。」
顏君齊懂了。
他想起離京前,最後一次去六部交接道別,戶部和兵部默契的叮囑:不要讓魏定山打上頭。
懂了。
他都懂了。
穩紮穩打的魏將軍,一旦開打,也是個不計代價分勝負的狠人。
他忍不住看賀承業,果然賀承業的表情也是一樣的愁苦。
顏君齊問:「賀督軍怎麼想?」
賀承業:「安撫。」
魏定山不屑理他。
他們已經爭執了一路,他吵累了。
但他手邊的暴脾氣副將卻又拍著桌子和賀承業吵起來了:「安撫?!他們先擅離領地,搶占軍戶的土地,視大岐軍令於無物,後又聯合叛亂謀反,如今被鎮壓了,竟然還要安撫,笑話!我大岐軍威何在?!聖旨的威儀何在?!」
他聲音太大,窗紙都被吼地直顫。
賀承業腦袋嗡嗡響,揉著額頭頭疼道:「時局所迫,白峰部已經被屠,若此時對其他部落也用嚴刑,唇亡齒寒,惹各部再聯合而反,西北再陷戰亂,關外三縣幾萬百姓當如何?你擔得起責嗎?」
「戰就戰!把百姓撤回去,婦孺老幼撤回去,然後打!要我說就不該急著遷百姓出來,打服了那群野狼崽子再遷不遲!」
賀承業:「你說得輕鬆。」
只靠虎賁軍管整個西北,早晚被全民皆兵的蠻人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