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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5:25:52 作者: 寓風
盧栩的這些冰,就是馮長工幫他打聽到的。
不過靠近進城的位置,冰都被有權勢有門路的人占了,取冰的百姓都住得很遠。
馮長工幫盧栩聯繫這家,從他們村子推車走到月輝樓,天不亮就要出發,將近正午才到達。
盧栩想起從前他推車賣油條的日子,想來他們為了省錢也不會在西城買吃的,他叫夥計去前面拿了幾盒餅乾,送給他們。
農戶受寵若驚,連連推辭。
盧栩:「拿著吧,是我自己做的,你們路上好墊墊肚子。」
他們忐忑地接了,保證明日一定會趕在中午前把冰送來。
盧栩目送他們喜氣洋洋地推著空車離開,回到店內,看著承平伯他們叫夥計把冰盆擺近,心頭翻湧起一股荒謬感。
京城,乃至大岐最顯赫的貴族們,與城郊以苦力為生的農夫采冰人,在皇城腳下的鋪子僅隔一間屋子擦肩相遇。
既魔幻,又現實。
冰盆擺上,掌柜叫夥計拿著扇子對著冰盆扇,涼風漸漸散開,店內溫度緩緩下降。
別說店中的夥計了,就是承平伯也暗暗喟嘆了聲舒服——
別說他們承平伯府捉襟見肘,就是其他侯伯也捨不得日日用冰呀!
尤其這十來年,弘安帝一日比一日摳門,一年都發不了幾盆兒冰!
除了最熱的日子,家底薄的誰敢這麼用?
他不禁有些擔憂,盧栩這小子搞這麼花哨,點心賣這麼便宜會不會虧呀?
他默默操心起來了,卻不知盧栩買冰其實比他們買要便宜許多倍。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朝廷給勛貴們發的冰,是最好品質的。
皇家冬日采冰,節氣不對不採,溫度不低不採,非固定的河段不採,凍不實不要,不夠厚不要,顏色不透不要,暴露在河面的不要,沾了泥沙的不要……
挑三揀四,只要精華,對著哪一年實在沒有,甚至從井中打水來凍冰,當然昂貴!
城郊的百姓們則不同,他們只是賺個辛苦錢,不會那麼挑揀,保存得也不夠好,賣的價格也低。
別說與供給宮城的冰比了,就是與西城、東城專門做冰塊生意的冰鋪相比,也是天差地別的。同樣大小的冰,他們要價還不如那些大鋪子十分之一。
那些勛貴人家買冰可是不整齊不要,融化了不要,不剔透不要,各種挑各種選,城中的冰鋪藏冰十成,能賣掉的不過五六成,存冰不易。
京郊的百姓則不同,他們都是在自家田裡挖地窖存冰,這是什麼成本,別人在京城開鋪子挖地窖賣冰是什麼成本,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盧栩只是取涼,又不食用,形狀不好看不要緊,有點兒泥沙也不要緊,運過來化了一部分了也不要緊。
冰盆上都有蓋子,拿蓋子一蓋,誰知道裡面是四四方方八角尖尖的冰塊還是化了一半的冰塊?誰看得出來融化後盆里是不是殘留了沙土和渣滓?
實惠就行!
而且他從京郊農戶家裡直接採買,走的還是批發價,根本不貴。
較好的冰,盧栩還放到小規格的銅盆中,擺放到糕點旁邊。還取了大塊的冰,平鋪在貨架下,省得天氣熱蛋糕不新鮮。
眼看馬上到正午了,姜濯他們也該來了,盧栩又將糕點重新擺放布置一遍,保證看上去更賞心悅目。
掌柜和夥計也坐不住了,恨不得把整個店的衛生再打掃一遍。
那二十多位勛貴和承平伯,也是又將自己帶來的寶物檢查了一遍又一遍。
能和承平伯玩兒到一起的,大多是不上不下的落寞戶。
他們普遍是自己敗家,爹敗家,要麼更早一代開始敗家,少說兩三代都沒混成皇帝跟前的紅人。
除了大朝會去湊數,每年也就幾場重要的宮宴仗著爵位能混到御前,不夠社牛的,不會鑽營的,甚至一整年也跟皇帝說不上話。
要是萬一哪天皇帝想起他們了,九成九是他們不知哪兒得罪了御史,慘遭彈劾。
正是因此,承平伯被弘安帝叫過去時才下意識覺得他是不是被參了。
他們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比不了大權在握的范孝,比不了和皇室同宗同族的郡王,比不了門戶夠高的國公……
今日能見皇孫,還是大岐如今唯一的嫡皇孫,他們也挺緊張的。
承平伯又整理了一遍衣服,怕弄皺了衣服,連坐都不坐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一個個肉眼可見的緊張。
倒是盧栩三五不時見姜濯,都習慣把他當蹭吃蹭喝的鄰家小孩兒了,反而挺自在的。
他唯一憂心的是,姜濯會不會臨時被先生扣下,被太子妃叫走,據他所知,太子妃是不太願意讓姜濯出宮的。
他可專門為姜濯做了好多蛋糕、餅乾呢,千萬要來呀!
於是,一屋子人整整齊齊眼巴巴往外望。
盼星星盼月亮。
皇孫到底來嗎?
午時近半,月輝樓終於有人登門了,今日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客人一進門就被嚇了一跳。
他剛邁進一隻腳,又忍不住退回去了,「這,這是月輝樓嗎?」
「是呀,你是?」
「我、我來買紙!」年輕人壯著膽子回答。
怎麼回事?
他才半個月沒來,月輝樓怎麼這麼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