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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5:25:52 作者: 寓風
騾子餵好了,騾車也打掃過了,連縫隙的積灰都清掃乾淨,車上扔的墊子都拍乾淨晾曬好了,盧栩頓時覺得這錢花的真值,他很想寫信回去讓羅純把他們商路沿途的幾個負責人打包過來學習,看人家客棧是怎麼經營的!
一晚上比別處貴一百文,貴嗎?
盧舟咳嗽輕了,喉嚨不疼了,人精神了,也願意說話了,他們邊往碼頭走,兄弟倆還一路討論著客棧多收一百文合不合理。
討論完價格,盧舟又問起:「哥哥,你給夥計的賞錢,他會全給洗衣服的那戶人家嗎?」
「應該不會吧。」
「那……」
「要是夥計不得好處,說不定以後就不會給他家介紹顧客了,那他們就更不好賺錢了。」
盧舟想想,也是。
盧栩常說的,做生意要讓每個人都能獲得好處才能持續,連盧文都在忍著脾氣讓利呢。
他們出城,見碼頭也淤積了不少淤泥,還有許多壞掉的船隻靠在岸邊正在修。
已經秋末,江水寒冷,可不少船工都赤腳卷著褲子站在水裡修船。
盧舟咬唇。
他不禁有些想家。
飲馬鎮碼頭和觀陽碼頭的船工們也是這樣的,船壞了就要趕緊修,不然就要耽誤捕魚運貨,若船大不好拖上岸,就要站到水裡修,不管春夏秋冬。
河水越冷,他們褲腿卷得越高,秋末春初,還有整個冬天,濕了棉褲,家裡可能就沒有能換來穿的衣服了。
「咦,好像是先前遇到的那些人。」
碼頭上,前兩天和他們同行的幾個書生也在排隊,似乎還起了什麼爭執,正在爭吵。
盧栩他們剛一過去,那名被盧栩強行灌藥的劉姓書生便朝他們主動打招呼了。
「顏兄,盧兄,盧小弟。」
顏君齊還禮,盧栩則好奇地問起,「這是怎麼了?不能上船嗎?」
劉書生嘆道,「哎,洪水剛過,靈虎灘船隻折損近半,渡河費用漲了,李兄和張兄便拌起嘴了。」
盧栩莫名其妙,「渡河漲價他們倆吵什麼?」
他們這夥人好歹都有車,家境都算尚可的,難不成還能交不起渡河費用?
而且他記得舉人赴京考試,路上是免去所有過路、過橋錢的。
他問顏君齊:「舉人坐船也要交錢?」
顏君齊搖頭。
劉書生道:「舉人們自然不用,這不是還有書童家僕嗎?」
盧栩驚了,不會有人不願意給書童車夫掏錢吧?是誰?
排隊閒著也是閒著,能運車轎渡江的大船還沒來,盧栩很有勁頭八卦。
劉書生拿扇子一遮,大冷天的病剛好,就又把書生架子擺起來了,他低聲和盧栩八卦起來,精神頭十足,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前兩日還病倒臥床喝不下薑湯。
據劉書生所說,原來盧栩他們漸漸落後和隊伍分開後,這群書生為了快點兒進城看病,一路都沒停,日夜兼程趕路,只在牲口跑不動時才停下休息。
結果進城看大夫時,張書生錢丟了。
他家家境尚可,這次出來帶了書童還帶了個老僕,書童說他們家錢放在箱子裡,出嘉林城時候他親自放進去用衣服壓好了,若是丟了錢,準是在那小村子借住看大夫時,他從裡面掏錢被人看見了。
那天他們住的院子只有里正和嚮導兩個外人,其別的全是舉人和下人。
那個小村的里正和嚮導又一直在忙著燒火,壓根就沒靠近過騾車。
而且他家老僕一直守著車,就有一天晚上張書生燒得厲害,他離開騾車去溪邊打水,書童也去篝火那兒給他熬藥了。
書童猜,若有人偷,就只可能是他家老僕去打水那晚。
可那晚他們在野外露宿,附近幾里地就只有他們。
嚮導不可能偷,他至今還穿著單衣,薄薄的一身,懷裡揣個饅頭都能看見,一袋銀子他身上根本藏不了。
那偷兒就只能在剩下的人當中了。
大家都是舉人,又共患難了一場,懷疑誰都不好。
張書生病的重,他們還丟了錢,書童急切想抓小偷把錢找回來,說話難聽把人全得罪了。
他家老僕見沒人承認,便求著其他人幫他們少爺治病。
最後還是有個和張書生關係不錯的心下不忍,挑頭張羅大伙兒集資出錢,一人三十文五十文的,先給張書生看病。
大伙兒不管樂意不樂意,總不好看著張書生病死,唯有李書生不願意給。
他理由也很充足,缺錢去把車賣掉不就是了?
他家境貧寒,自己坐的還是家裡的無棚板車,沒錢。
偏偏張書生丟錢那天晚上他的車就挨著張家的車,他這麼一說,張家書童更懷疑他了,鬧著要搜他的車。
別人起初還勸,後來也動搖了。
他們十幾人,條件最差的就是李書生,他可是最有理由偷錢的。
李書生大怒,拖著病軀解了車,將所有包袱解開給人瞧。
結果,他哪有銀子?
別說包袱里沒銀子了,他全身上下總共五兩,還是他們當地衙門發的三兩路費,外加親族鄉親給湊的二兩,連騾子都是族長家借給他的。
他已經是舉人了,誰也沒想到他能窮成這樣。
李書生含淚捆上包袱,他是有田了,可這不是朝廷才分了田,他家還沒種出一粒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