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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5:25:52 作者: 寓風
吃過午飯,他們便要出發,等天黑遠路就難行了。
惠香綁好包袱,囑咐母親注意好身體,出了娘家門吳寶來問她,「還去看看嗎?」
惠香搖頭,「走吧。」
前方就是飲馬鎮,吳寶來在路上遇到南橋鎮同鄉,兩家正好搭伴一起走,鬧鬧走不動了,想讓爹爹背,惠香正哄著她到前面鎮上休息一會兒,忽然看見前方迎面走來一人。
他們齊齊定住了。
許多話在喉頭滾了又滾,惠香只是像少年時一樣輕輕笑笑,叫了聲「二哥。」
盧慶眼眶倏地濕了,再不復少年時那般輕佻,看著無人就跑到她旁邊叫她再叫一聲聽聽,而是木訥地、笨拙地「哎」一聲,聲音帶著客氣和生澀,「回娘家了?」
「嗯。我聽說,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惠香盯著他看,少年分別時,他們幻想過許多許多,她曾整夜整夜擔心過兩年不見,盧慶會不會認不出她。盧慶卻道「我從沙場回來,天天風吹日曬,到時候肯定是你不認得我!」
惠香惱他,難得發了脾氣跑了。
夜裡盧慶來賠禮道歉,讓惠香把自己繡到帕子上,「我天天揣著。」
惠香不好意思聽,一下關上窗。
馬上就要出發了,她哪來得及繡什麼人像,只來得及通宵熬夜,在油燈下繡了個平安符。
盧慶才走那幾年,她夜夜想他,想要在夢裡見見他,猜著他如今是不是又長高了,瘦了還是胖了,北境風寒,不知他會不會凍著……
可少年時的擔憂是那麼多餘,有些人即使隔了十幾年,容貌性格都已被歲月改變,再次遇見時候,還是一眼就能認出。
惠香慢慢挪開目光,盯著他腳下的雪。
前幾天才下的雪,不過三兩天的踩踏,已經沾滿泥土,夜裡再被凍上,成了又黑又滑的冰。
吳寶來低聲問鬧鬧,「鬧鬧,跟爹到那邊坐一會兒好麼?」
鬧鬧噘嘴搖頭,拉住惠香衣襟,委屈道:「那邊都是雪!」
盧慶笑起來,「你女兒?」
「嗯。」惠香拉拉鬧鬧,「叫舅舅。」
鬧鬧抓著她衣服細聲細語喊舅舅。
盧慶蹲下,「你叫鬧鬧?」
鬧鬧道:「我小名叫鬧鬧,大名叫吳愛香。」
惠香指尖微微抽動了一下。
盧慶笑笑,從懷裡掏出一塊圓潤的玉石遞給她,「舅舅頭一次見你,送給你吧。」
鬧鬧接過,綠色的石頭,她還是頭一次見,她僅有六七歲大,還不懂玉石的價值,只當像河邊的鵝卵石一樣,新奇地玩兒著:「好漂亮,這也是在河邊撿的嗎?」
盧慶道:「不,在很遠的一片荒灘上撿的。」
「荒灘是什麼?那裡也有鵝卵石嗎?」
「……也許那裡很久以前也流過一條河,不過後來河幹了,變成了荒漠。」
鬧鬧似懂非懂,想不出什麼叫荒漠。
「鬧鬧還給舅舅吧,咱們去撿別的石頭玩好嗎?」惠香低聲道:「這個太貴重了。」
鬧鬧「哦」一聲,依依不捨地把石頭還給盧慶,盧慶沒要,重新塞在她手裡,「不貴,就是路邊撿的,我還撿了許多。」
鬧鬧握著了,眨巴著大眼睛望惠香。
盧慶朝她笑笑,又露出些少年時有些孩子氣的笑容,「孩子喜歡,給她做個墜子吧,我能送的也就這一次了。」
惠香眼睛驀地紅了,啞著嗓音道,「好,鬧鬧,謝謝舅舅。」
鬧鬧奇怪地望著娘,又看看這個有些嚇人的舅舅,怯生道:「我不要了……」
惠香把她抱起來,「舅舅給的,拿著吧。二哥,我們回家路遠,先走了。」
「嗯,我也回去了。」他撿起地上買的東西,朝吳寶來拱拱手。
吳寶來下意識抬抬手,張口道:「有空到家裡喝酒。」
「好!」盧慶朝他們爽朗一笑,邁著大步走,再不回頭。
吳寶來望著他的背影,腦海里遲遲散不去盧慶豪爽、率真、灑脫的笑容。
他忽然自卑起來,從始至終,他都比不過盧慶的。
即使他比盧慶喜歡惠香還要早。
「阿香,我那時候以為他不會回來了,我……我是不是誤了你?」
惠香「呼」一聲,笑起來,潤濕了眼睛比平時更明亮,她抱起鬧鬧,把女兒塞到丈夫懷裡,「瞎說什麼呢,走吧,孩子累了,早點到鎮上歇一歇,咱們趕緊回家了。」
她兒子背上包裹追上爹娘,從妹妹手裡要石頭看,「鬧鬧,給哥哥看看。」
「嗯。」
「劉叔,你瞧瞧這是什麼石頭呀?」
同鄉接過去細看,「是玉。」
「玉!貴嗎?」
「應該不算太貴,我也瞧不太懂,不過這塊兒顏色不錯,給鬧鬧做個吊墜,做對耳環都不錯。」
「我怎麼沒禮物?」吳大寶接過玉石,咕噥一句,又興奮問,「娘,那個舅舅就是原先和你定親那個嗎?」
「咳!」
「爹你瞎咳什麼啊,家裡誰不知道?娘,人家長得的確比我爹好,難怪你當年看上的是他!」
一家人說說笑笑,與盧家村越行越遠……
第98章 過年
到了年根底下,房子掃了,春聯貼了,補換了窗紙,修補了家具農具,就只剩下怎麼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