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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5:25:52 作者: 寓風
    見已遠離縣衙,顏君齊低聲道:「縣令大人問我知不知道我狀告的是什麼。」

    盧栩點頭:「我聽到了。」

    就是沒弄懂顏君齊為什麼說「知,但不甚知」。

    顏君齊:「想來大人是清楚的。」

    盧栩眨眨眼,經他一點,馬上想明白了,「他知道是什麼人所以才問咱們知不知道!」

    他就說嘛,顏君齊的文章里就只差指名道姓地把人寫出來了,縣令為什麼還問那麼一句。

    盧栩:「那大人問你家境,是不是在告訴你,那些人咱們惹不起?」

    顏君齊點頭。

    盧栩閉了嘴。

    所以顏君齊說,知道,但又不那麼清楚,是在告訴縣令他們憑所見所聞知道那些人明面上的身份,不知道地下是不是另有玄機!

    盧栩目光暗了暗。

    縣令不是不知道,是當不知道。

    也許不止他們惹不起,連縣令都不好惹了他們。不然也不會明知而不管了。

    盧栩:「你說,為什麼呢,大人是一方父母,船幫不過是個地方混混。」

    顏君齊斷言道:「別處缺糧,觀陽徵收的糧稅遠遠不足填空缺,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商賈倒賣。」

    盧栩人傻了,「啊?」

    顏君齊:「按我朝律令,若一方受災,從別處借糧,不但要當地上奏請示,由郡守請奏朝廷,還要再經戶部核查、批示,流暢漫長,等拿到批示,至少也有一旬至半月,觀陽遠離京師,來迴路上至少要月余。而且,就是朝廷批了,對方來年是要還的。」

    盧栩:「……」

    顏君齊嘆氣:「雖說鹽糧鐵器不許民間私賣,但大岐至今近百年,許多律法已不全然適用,我聽說前幾年,軍中缺糧,國舅是自掏腰包從南方買了大量的米糧運到北境的。」

    當時南方也一度糧價飆漲,聽說還有人參了國舅。

    但具體如何,他也只是在考場外聽人閒聊,不清楚詳細情況。

    「糧食如今已默認可私賣,只是不可大量私賣而已。但何為大量,是難以界定的。如今百姓一方願賣,一方願買,商賈把糧從富足之地運到稀缺之處,解當地之急,這是最快的辦法,誰也不好說什麼。」

    盧栩皺眉,「沒人不讓買賣,本來商賈就是把東邊多的運到西邊去,西邊多的倒到東邊來,但觀陽的問題不是民間採買糧食,是觀陽百姓還不知道情況時候,商人就提前一步跑到村鎮低價收糧了,如今,他們不光把觀陽的麥子往外賣,還高價往觀陽縣賣呀!我看,他們就是囤積起來,故意哄抬糧價。」

    顏君齊怔了怔,盧栩總在不經意間流露他自己都難以覺察的敏銳,但有趣的是,那些精明總是轉瞬即逝,只是天然而來,又天然而去,並非他深思熟慮得知。

    精明,純真,看似矛盾的東西,在他身上自然而然地匯聚。

    盧栩低聲痛罵了幾句奸商不得好死,深吸幾口氣,消化三秒,轉頭又鄭重其事地申明立場,給自己貼金:「君齊,咱們做買賣掙錢也要講義氣,昧良心的買賣是不會長久的,只有你好我好大家好,誰都不吃虧才能經營下去!」

    顏君齊瞧著他一副「我就是這麼厲害」「快誇我」的模樣啞然失笑,真誠道:「栩哥自然是最好的。」

    盧栩矜持:「一般般,談不上最,我還得努力。」

    他轉頭又安慰起顏君齊:「咱們該做的都做了,既然縣令大人都難辦的事,暫時也只能這樣了,咱們還是先做好自己的事,你好好讀書,我好好賺錢,我們照顧好家人不受凍挨餓,至少不給現下這狀況添麻煩。」

    顏君齊:「嗯。」

    盧栩高興起來,他最大的優點就是想得開,山堵前路,那就繞道而行,總能過去的。

    盧栩推上小車:「走!買菜去!我帶你去逛雜貨店!」

    雜貨店還收錢,老闆自己當著掌柜,就兩個夥計還都是親戚,他們老家都在鄉下,有上百畝田,每個月家裡往城裡送糧,糧荒他們一點兒都不擔憂。

    他每天一開門就讓夥計到錢莊去問問銀子和銅錢怎麼兌換,回來把所有貨品標價更新一遍。

    左右別的地方銅錢還沒貶值這麼快,他妻舅走南闖北的進貨,能到遠處花,就是運起來麻煩些。

    做生意哪有怕麻煩的。

    掌柜樂呵呵地扒拉算盤數錢,他家兩代在觀陽縣開店,可從沒有像如今這般好賺錢過。

    盧栩今天裝了不少錢,沉甸甸的。

    領著顏君齊一通看,反正銅錢天天貶值,他也捨得花了,除了海帶、木耳、菌菇、乾菜,醬醋調料,他還給臘月買了一個小竹球,裡面有個銅鈴鐺,拋起來有清脆的響聲,給盧銳買了一個最小號的皮球。

    小皮球是用驢皮縫的,裡面塞著棉花,不是太圓,糊弄盧銳足夠了。

    至於盧舟……

    盧栩也不知道盧舟有什麼愛好。

    他這弟弟懂事的好像沒有任何需要花錢愛好。

    盧栩在雜貨鋪里找了又找,挑中一個裝手爐的小包。只有巴掌大,粗布里襯著細藤,呈香爐的形狀,圓丟丟胖嘟嘟,上面還有個小蓋子。

    盧栩:「正好,回去給盧舟當存錢罐用。」

    掌柜:「……」

    別人買手爐,他買個殼!

    到元蔓娘,盧栩買了把水粉色的油紙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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