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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5:25:52 作者: 寓風
盧栩:「……」
問就是後悔,他閒的,每天跟顏君齊說這些幹什麼!
顏君齊直勾勾地盯著他,「我也思索許久該不該寫,該不該呈送這封書信,為人處世的道理我自然懂,若沒見到尚可麻痹自我當作不知,但既然見到,聽到,我就不能再自欺欺人。那日的所見所聞,如巨石墜在我心裡,我日夜拷問自己,讀了那麼多書,如果考不上舉人進士,便是白讀了麼?」
盧栩被他那雙如火在燃的眼睛說不出話來。
「我本是猶豫的,幾次想把它燒掉,」顏君齊手按在那封信上,漸漸用力,眼中小小的火苗旺盛起來,「不過今天聽你一席話,我想通了。」他整個人都恣意暢快,語氣激昂,語速加快,壓抑在胸久久激盪的東西噴薄出來:「君子俯仰無愧天地,外不愧於人,內不愧於心,我若不做,心難寧,意難平,更讀不下去聖賢書的,做了,最多不過是前途而已。如若不能濟世,我便修身,大不了,我不念了,我便隨你開荒種田做買賣,也許還更痛快!」
顏君齊傾身到盧栩面前,好像要湊近把心給他看似的。
盧栩愣愣的,他的閱歷,智力,思想,都不足以讓他讀懂顏君齊身上的孤獨、激憤、決心,正在成長的三觀和靈魂,但盧栩卻能感受到他身上迸發而出的信任和坦誠。
顏君齊願意把真心掰開給他看,把腦子扯平了給他瞧。
這時候,盧栩憑直覺知道,他不能再勸,再勸就要辜負顏君齊的一片心意。
盧栩也想開了,交朋友不就那麼回事麼,誰在乎什麼利害得失劃不划算,意氣相投,自己高興就夠了!他熱血上頭,一擼袖子:「前途又不止一條路,誰說只能讀書!」
他就讀不會!
「你要是讀不下去了我罩著你!」
他就是去當個廚子,也能混得下去。
盧栩上了頭,豪情萬丈,低頭一看那份兒攤開的文章,想想顏君齊那聰明腦袋,又趕緊往回拽拽理智,找補道:「能讀還是要讀的,人各有所長,我擅長做飯,你擅長讀書,要揚長。」
顏君齊莞爾。
盧栩抓過他的文章,「管他對不對該不該,既然你想上書,不上不舒服,那就上,我支持你。」
他挪著椅子到顏君齊旁邊,「但你不能這麼寫,太直白,你得改,你得把人夸高興了再委婉地勸。我教你!」
顏君齊聽勸,盧栩怎麼說,他就提筆在草紙上改,隨盧栩天馬行空一通大白話的胡吹,他落筆就成端莊含蓄的錦繡文章。
盧栩:「我們能住在觀陽,歸您管轄治理簡直三生有幸,對您的崇拜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
顏君齊落筆:「沐澤於君之治下,民無不倍感幸甚之至。」
顏君齊寫完一句,念一句給盧栩聽,若到盧栩聽不懂的地方,則還要解釋一番,到他引經據典時候,盧栩就滿眼震驚崇拜,到怎麼罵人,盧栩就湊在一邊抓耳撓腮,使勁想怎麼才能修改婉轉。
天色變暗,盧栩回家吃了飯端著油燈來繼續盯著顏君齊改,吃飯時候滿腦子都是顏君齊的文章,他自己寫作文可沒這麼認真過。
盧栩想,他還沒十八歲,硬是生出種深夜輔導孩子寫作業的既視感來。
腦容量耗盡,他手撐著下巴,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待顏君齊把修改稿謄抄完,盧栩也懶得回家,和顏君齊勾肩搭背往顏君齊床上一撲,蟲子似的拱到床底,再滾到里側挨著牆抱著枕頭呼呼大睡。
作者有話要說:
盧栩:我上章說什麼來著?
第33章 告狀
轉天一早,盧栩和顏君齊帶著元蔓娘和顏母新繡的扇面繡片、顏君齊新抄好的書去觀陽縣。
她們只當顏君齊要買筆墨紙硯,顏母還挺高興顏君齊出去走走,元蔓娘也高興盧栩有人做伴。
家中日子簡單,有吃有穿,兒女健康,物價、錢價和他們無關,向來愛哭的元蔓娘也聽盧栩嘮叨過幾句錢不值錢,她只擔心地問了幾句:「可還買得起鹽?」「可還夠買油買布?」得到盧栩肯定的回答,元蔓娘就萬事不愁了。
這不是挺好嗎!
至於白面、肉、蛋等等,本來也不是該常吃的東西。
她活了二十五年了,吃過的白面和肉加起來都沒這兩個月多,就當過了個長長的新年,節過去了,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
盧栩說想要開荒,元蔓娘就收拾好鋤頭準備忙活。
地方她都想好了,就挨著三嬸家荒田,以後她們妯娌一起下田還能做伴。顏母也心動,糧價漲成這樣他們家可愁怎麼吃飯,隨便種些粟子,稗子,蕎麥,也能充飢,種不了這些,種些麻織布,或種些菜也是好的。
時節已經不早,再不抓緊就只能種蕎麥了,元蔓娘囑咐好盧栩買好東西早些回來,讓臘月看好盧銳,和顏母一起扛著鋤頭去開荒。
盧栩嗯嗯啊啊地應著,眼神不由往顏君齊放在胸口的文章瞟,生出瞞著家長幹壞事的心虛。
顏君齊就淡定多了,臉上看不出一點異色,還平靜地叮囑文貞不許亂跑,要幫臘月一起照顧弟弟。
三歲的顏文貞,要幫五歲的臘月,照顧一歲的盧銳。
盧栩對妹妹生出無限同情,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寶貝妹妹才五歲,就要帶兩個小蘿蔔頭玩了!
他揪揪臘月的小辮,「哥哥回來給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