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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5:25:52 作者: 寓風
「雞!」臘月仰頭問,「要養麼?」
「不養,燉了吃!」盧栩指揮盧舟燒水,挽袖子殺魚,剁肉。
盧栩洗乾淨魚鰾扔給盧銳踩著玩,盧銳故意踩個邊又挪開,踢遠再追再踩,小貓玩球似的滿院子撒歡。
臘月跑來跑去遞剪子,掃垃圾,眼睛都要花了,有魚,有肉,還有雞,該吃哪個?
「哥哥今天過年麼?」她短短的記憶里,只有過年才能吃這麼多肉!
盧栩豪言壯語,拿著菜刀揮斥方遒:「不過年也吃肉!咱們家不欠債了,哥哥有錢了,以後想吃肉就吃肉!」
全家人在廚房忙得團團轉,盧舟添完柴又提著小桶一趟一趟提水,臘月剝蒜剝蔥,盧銳啃著塊散碎的綠豆糕在他們腳邊打轉。
天不黑,盧家的廚房炊煙燃起,飄出陣陣香味兒。
燉雞、炒排骨、紅燒魚、紅燒肉……
沒一個人覺得浪費,三個小的坐在廚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紅彤彤的爐火,鍋里咕嘟咕嘟冒泡的雞,盧栩翻炒著染了糖色,油亮發紅的紅燒肉,深口的大海碗裡盛好了新出鍋的炒排骨,紅辣椒散發著嗆人又誘人的香味,最大的盤子裡裝著一條紅燒鯉魚。
元蔓娘拿來方口提籃,將剛蒸好的米飯盛入碗中裝入籃里,隔一層,再放排骨,紅燒魚。
盧栩將紅燒肉盛到盤子裡,最後撈出整隻的雞。
飯菜連同七塊點心,裝了兩籃子,盧栩拎著走在前面,盧舟跟在他後面提著香燭紙錢和酒,元蔓娘抱著盧銳牽著臘月走在最後,全家一個不少一起爬上山坡,趕在天黑前,到盧家祖墳,盧吉和盧栩盧舟母親墳前祭拜。
從山上下來,天色已暗,盧栩點了燈擺上一桌的菜。
全家歡歡喜喜的吃,比過年還豐盛。吃著吃著,期間不知是誰先哭起來,盧栩開了酒,喝得人輕飄飄的,只記得元蔓娘無聲地掉眼淚,後來放聲大哭了一場。
盧栩醉了,酒肆掌柜送的酒不錯,入口綿軟,甜絲絲的,有股果香,不上頭還助眠,盧栩一覺睡醒已經日上三竿。
他被日光照醒,不知今夕何夕地爬起來吃了飯,消消食又早早睡了,一連睡了三天。
三天裡,盧栩哪也沒去,每天在家醒了吃,吃完睡,好像要把近兩個月缺的覺都補回來。
家裡靜悄悄的,盧舟和臘月輕生低語,連盧銳都被元蔓娘帶到外面玩。
顏母和三奶奶都禁不住問起來,「栩娃不是病了吧?」
她們還記得盧栩上次一病不起,一病就是好些天。
元蔓娘搖頭,這次她沒了上次的慌張,平靜地做著繡活,給盧栩縫鞋補衣裳,兩個月不到,盧栩已經磨破了五雙鞋,「沒生病,就是累了,睡飽了睡夠了才能補回來。」
盧栩一覺睡得無比香甜,睜開眼渾身骨頭都發軟。上次睡懶覺,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他伸著懶腰出來,家裡關著門,人都出去了,聽不見一點動靜,盧栩爬起來到廚房盛了碗清水喝乾淨,又啃了半塊豆沙包,抹抹嘴上了山。
還是他一個人,還是那座山坡。
小山坡上野草更旺盛了些,遠處的山比上次綠得更深了些。
盧栩大口深呼吸,無比地暢快,一口氣跑到山頂,此時再看,只覺得風也溫柔,雲也可愛,連看不到盡頭的山路都順眼起來。
他撒鴨子跑一會兒,蹦蹦跳跳活動好筋骨,雙臂一攤躺在山坡上發呆,什麼都不想,什麼都挺好!
好一會兒,依舊是顏君齊尋上來。
「我到你家看你,見你不在,猜你在這裡。」
「我沒事,就是來看看!」盧栩咬著根狗尾巴草,渾身都散發著慵懶,「我覺得,我好像走了好遠好遠的路。」
顏君齊同他一起眺望遠處的山路,窄窄的山路伸向綿延不絕的山裡,蜿蜒如線,彼時在這裡,他們還看不到腳下有路,回過神,已經恍如隔世。
顏君齊感嘆:「辛苦了。」
「挺累的,不過不辛苦!」盧栩跳起來,攥緊拳頭給顏君齊秀胳膊上的肌肉,還有腳上又要磨破的布鞋。「雖然背著債,每天都要天不亮就起來,還要走兩個時辰山路到縣裡,賣完東西又要馬不停蹄再走兩個時辰趕回來,可我每天都覺得好暢快!賺了錢暢快!做了好吃的暢快!每天把油條田螺賣光暢快!看見我娘盧舟臘月他們那麼依賴我信任我,我就好暢快!」
盧栩目光灼灼,眼睛閃亮亮地望著天地山川和眼前的顏君齊,「還有你君齊,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充實過,從沒覺得自己這麼重要過,我吃的每一粒米,每一口飯,都是我靠自己賺來的!肉是香的,糖是甜的,空氣這麼新鮮,景色這麼好看,你們對我的喜歡都是真的,君齊,能遇見你們真好!哪怕這是一場夢,我也滿足了!」
顏君齊失笑:「怎麼會是夢呢?」
世上哪有這麼辛苦的夢?
顏君齊定定地望著盧栩想,只有你這樣快樂的人,才會看什麼都像美夢呀。他每天挑燈夜讀,苦澀到讀不下去時候,只有翻出來盧栩存在他那兒的帳本,想想盧栩賴在他桌邊侃侃而談充滿希望的樣子,才能品出幾分甜來。
盧栩感嘆完,又沒心沒肺起來,「君齊你看對面山頭上長的是不是核桃?等秋天咱們上山找找,肯定有核桃栗子!」
「等我有了錢,我就把這片山頭都買下來,種果樹,種核桃,種栗子!沒事就上山轉轉,一年到頭都有得吃,想怎麼吃就怎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