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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5:25:52 作者: 寓風
鹽從五十文漲到六十文,油從一百文漲到一百二十文,盧栩咬牙買了兩斤鹽一斤油,又買了一斤最便宜的酒,二十文,一壺醋,十五文,兩斤醬油,三十文。剛到手的錢又嘩啦啦花出去,他愈發覺得田螺賣虧了。
顏君齊買了鹽,又給弟弟買了包飴糖,和盧栩去書局買紙墨。
最差的紙,薄厚不均,有的地方還透孔,一刀就要兩百文,最差的墨,一塊要三百文。稍勻稱些的紙,一刀五百文,好一檔的墨,一兩。有香味兒的要十幾兩銀一塊墨!
盧栩面無表情地算,多少田螺才值一塊墨?難怪顏君齊總在院子裡拿樹枝寫字。
回家再路過碼頭,盧栩去魚攤一頓砍價,花二十文錢買了連大帶小半盆小雜魚。雖然最大不到半尺,總歸是肉,拿回家,燉了,骨頭燜爛,當鹹菜吃!
第7章 一大家人
盧栩到家放下東西,先去找了里正說明鎮裡收糧的事。
里正聽完,憂心忡忡地表示知道了。
收糧是小事,他怕又要徵兵。
盧栩回家,臘月和顏文貞在他家院子裡守著魚吃糖。
他們家盧舟拿著剪刀吭哧吭哧收拾魚,剪開,清洗,內臟扔給雞。
見他回來了,極不贊成道:「哥哥,這魚河裡便有,我也能釣,不必花錢買的。」
是,一天能釣兩條算你運氣好。盧栩懶得和他掰扯,照他腦袋上一頓揉搓,「知道為什麼就你沒糖吃嗎?因為你討人嫌。」
盧舟:「……」
他噘著嘴,「君齊哥給我了,是我沒要。」
可他大哥不聽他解釋,已經帶著臘月和文貞抓田螺去了。
盧舟鬱悶,哎。
盧栩帶著兩個小的在溪邊抓田螺,沒一會兒四叔家小滿、三叔家小雨帶著盧福來溪邊玩,小雨八歲,小滿七歲,盧福比臘月還小兩個月,才五歲。幾個小豆丁還沒到能充當勞動力的年紀,天天無憂無慮地一起玩。
既然來了小童工,盧栩就坐在溪邊指揮幾個小豆丁給他抓田螺,優哉游哉地給弟弟妹妹們畫餅:「誰抓得最多明天我給誰買糖吃。」
盧栩揉揉發疼的肩膀,右肩磨破皮了,一動還挺疼,也不知道顏君齊怎麼樣。
臘月捧著一把田螺放到盧栩腳邊的籃子裡,仰著小臉好奇問,「哥哥你肩膀不舒服嗎?」
盧栩揉揉她小揪揪,「沒事,哥哥歇會兒就好了。」
看他妹妹多可愛,還知道關心他舒不舒服,再看顏文貞這傻小子,不知道關心自己親哥,抓了田螺還屁顛屁顛把大的塞給臘月。
盧栩看得津津有味。
太陽開始下山,盧栩將半籃子田螺拎回家,留下顏文貞陪臘月玩,再挨個將小豆丁們送回家。
盧家上代兄弟四個,名字湊了個吉慶有餘,中間還有個女兒,嫁到了鄰村。
盧家老宅位置在村中間靠東,四四方方的土坯大院子,又寬敞又結實,老大盧吉、老三盧有都是在老宅成的婚,到老四盧余要說親時候,家裡已經住不開,兩個哥哥就商量著分了家,小弟年紀小沒積蓄,把房子讓給弟弟,地分成六份兒,他們兄弟四個和父母一人一份兒,老二盧慶十五就服兵役走了,他那份算給父母,由他們三兄弟一起種著,收了糧賣了錢,都要交給父母。
兩個哥哥除了地什麼都沒要,盧余便主動要父母跟他住,由他養老。現在盧栩爺爺奶奶還住在老宅主屋裡。
總之,盧家一家還挺和睦。
盧吉徭役橫死在外,盧老太聽到消息就病倒了,一躺一個多月,也不見好轉,盧栩生病的事,家裡就沒跟老太太說,怕她受不住。
盧栩也一直不願意來,主要是吧,他心裡還是別捏,一想到奶奶,還是那個拿著棍子幫他攆狗趕鵝,罵他爸不是個東西,安慰他學習不好沒啥,他們家三輩兒學習都不好的活潑老太太。
小滿進門就喊爺爺,把盧栩跑飛的思緒拉回來。
盧五柱在院子裡劈柴,他一條腿前些年摔傷過,有些跛,走不快,不願意出門叫人笑話,就在家編編筐子劈劈柴,他很瘦,個子也不高,但很有精神,力氣也大,他編的是藤筐,用老藤,編出來又大又結實,四四方方的,背糧食、蓋房運石頭也壓不壞,劈柴也整齊,長短量過似的,整整齊齊跺在牆邊。
見他們來了,放下斧頭喊他們自己玩,自己繃著嘴一跛一跛朝盧栩走過來,抓著盧栩肩膀想說什麼,又什麼都沒說,咕噥了幾聲,拍拍他肩膀,「好好的,啊,要好好的。」
盧栩想起了他爺爺。
他爺爺也不愛說話,整天悶著頭做菜,他去做席面,別人給了肉,他就拿回家悶在鍋里,等他們放學回來,分給他和堂姐吃。後來他住宿,堂姐也去外地上大學,周末回家,他爺爺掐著點溜達到村口接他,拎著他書包先領他去逛村里小超市。
細看,他兩個爺爺長得不像,眼睛又是像的。
盧栩本就破了皮的肩膀被拍得生疼,疼得他冒了點小淚花花,又悄悄忍回去,心裡酸酸堵堵的,抿著唇悶悶點了頭。
盧五柱又拍了拍他背,這次能控制住力氣,落在背上輕輕柔柔的,「進屋去看你奶奶。」
盧栩嗯一聲,掀開帘子進了屋。
老太太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聽見動靜睜開眼看見是他,含糊地叫了聲他「栩娃子」按著床沿坐起來,盧栩坐過去,老太太抓著他手掉眼淚,嘴裡哎呦哎呦地喊著「我苦命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