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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4:50:25 作者: 顧之君
一縷光灑落於窗台之上,透入琉璃,折射出斑斕光影。
只是屋內的拔步床自成一個,將光線隔絕在外,床上的少年睡得香甜,絲毫不受影響。
屋外,一眾小廝丫鬟早已忙碌起來,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小少爺還沒醒?」晚瑩問。
「沒呢。」
晚瑩皺眉,「再不起,去國子監就遲了。」
慶平忙說:「我去喚醒少爺。」
讓熟睡的少爺起床,是秋瀾堂每一日的重要大事。因為少爺經常賴床,還有些起床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比主子本人還要著急,生怕少爺上學遲到。
慶平一如既往,站在床側,堅持不懈地喚了一次又一次。
念經似的聲音,把蘇灼之吵醒了,他煩躁地拉高被子,把自己的頭蓋住,捂住耳朵,閉著眼咕噥:「別吵我,滾。」
慶平伸手去扯被子,小聲勸說:「少爺,再不起就不夠時間了,今日是陳博士的課,遲了會罰,老爺也會知道的。」
又賴了一會,蘇灼之終於坐起來,但一頭墨發凌亂翹起,睡眼朦朧,呆呆的,一動不動,坐著又睡著了。
慶平再次喚。
蘇灼之有些煩躁,含糊回:「起了起了。」
在他的腦子裡,自己早已經下床,洗漱,換好衣裳,吃完朝食出門了。
結果一睜眼,現實是,他還坐在床上,穿著寢衣,什麼都還沒做。
蘇灼之頓時委屈癟嘴,周身怨氣極大,比死了千年的厲鬼還厲害。他一邊下床洗漱,一邊在心裡憤憤罵,人上課有個屁用,國子監哪天塌了就最好了,他第一個放煙火慶祝。
全程,蘇灼之都是半眯著眼,不太清醒的狀態,小廝盡心盡力幫忙,但最後還是晚了,沒有時間吃朝食,只能帶上馬車,在路上簡單吃一些。
謝玦身為貼身侍衛,主子出門,自然要跟上。只不過,現在蘇灼之困極了,根本沒精力刁難他,看都沒看他一眼,一鑽進馬車,就靠著軟枕補眠,連早食都懶得吃了。
快要到國子監時,慶平勸小少爺多少吃一些,不然上課會餓暈的。
蘇灼之接過一塊古樓子,餅用紙包著,還是熱乎的。外皮金黃酥脆,灑了芝麻胡椒,裡面塞了滿滿當當的羊肉餡,油光晶瑩,肉香四溢,一口咬下去,肉汁在嘴裡炸開,是味蕾的享受。
胡餅個大,分量很足,蘇灼之食慾不高,吃了半個便覺得膩味。一轉頭,剛好撞上謝玦盯著自己的視線,以為他想吃,就順手遞過去,「給你吧。」
主子吃剩的東西給下人,是一種賞賜。少爺的吃食皆由大廚所做,他們下人平日哪裡有機會吃上。
慶平本以為少爺會賞給自己,沒成想被新來的截胡了。
謝玦沒興趣吃別人吃剩下的東西,一臉淡漠地拒絕了。
「少爺給我吧。」慶平笑著伸手,心中暗嘆這新侍衛真是不知好歹,同時又很慶幸。
對於給誰,蘇灼之無所謂,轉手便給了慶平。慶平高興地謝過少爺,大口吃了起來,吃得很香。
到了國子監,往知行院而去。
侍童隨從都得在學堂外等候,學生單獨進去。
蘇灼之恰好在門外碰到了好友,姜陽羽,身著同樣的青衿,但也難掩桀驁脾性,還有與生俱來的貴氣。
「我就知道,你肯定這個時候才來。」姜陽羽胳膊搭上他的肩,態度熟稔。
話音剛落,上課的鐘聲敲響。
姜陽羽挑眉。看吧,果然如此,鍾都沒你准。
蘇灼之動了動肩膀,白他一眼,嫌棄說:「重,拿走。」
「一隻手臂哪裡重了,你真是嬌貴。」話是這麼說,姜陽羽還是移開手,末了又用手肘撞他一下。蘇灼之想都不想,立刻反擊拱回去,一點不吃虧。
姜陽羽笑了,隨口問:「對了,我剛看到你小廝身邊多了張新面孔,怎麼換人了?惹你不快了?」
蘇灼之不耐擺手,「我爹安排的侍衛,一個煩人的傢伙。」
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姜陽羽聽出來了,「要我幫你嗎?」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他這麼說,姜陽羽便不多管了,兩人一同走向書案。他們是同桌。
國子監乃本朝最高學府,是讀書人都想就讀的地方,但並非誰都有這個榮幸。想要入學,只有四種方式:由舉人成為監生,稱舉監;通過地方選拔出來的英才生員,稱貢監;因父親是官員獲得就讀資格,稱蔭監;以捐納錢粟入學者,稱例監。
蘇灼之就是例監之一,蘇老爺花重金送進來的。前朝商人卑賤,不得入仕。但大梁朝開國後,貿易發展迅速,商人的地位逐漸提升,國策也對他們放寬了限制。蘇老爺更是有遠見,積極上貢表忠心,在邊境戰火四起時,主動給軍隊捐糧送衣,後得聖上恩賜為皇商。
姜陽羽和他不同,是身份尊貴的國公府世子,一眾官宦子弟之首。
地位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怎麼會成為朋友,說起來也是稀奇。一句話概括,便是不打不相識。
姜陽羽父親是戰功顯赫的國公爺,母親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他自然從小被捧慣了,養成了眼高於頂的倨傲性子,沒人敢跟他作對。蘇灼之剛來的時候,姜陽羽一個正眼都沒給。他瞧不上商人之子,即便那是皇商,京城首富,有著不輸達官貴人的豐厚錢財。但商就是商,天生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