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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4:11:27 作者: 沉藍
    ……這是提示?景冉心不在焉地想,這人怎麼不轉回頭看看,應該長得不錯。

    湖中的倒影似乎感知到了景冉的想法,波紋迅速地排列移動,倒映的人回過了頭。

    這,這不是……麼?

    是誰來著?

    眼前人一雙星眸透過湖光,銳利的眼神黏在景冉身上。只是一瞬,兩人似乎看到了彼此的身影,但很快地,湖中倒影便錯開了目光,不確定地對著景冉的方向說了什麼。

    微薄的唇瓣連連抖動,景冉緊盯著,不敢錯過任何片段——

    景冉,往日不可追,一定要離開!

    紛繁蕪雜的記憶一股腦地湧進記憶里,湍急地捲起翻滾的漩渦。

    迴轉街月色下攔住獨行者的人、穿著圍裙忙碌在廚房裡的人、夜色包裹中氣息溫熱的人……

    和如今,被留在現實世界、企圖挖出幕後主使的,被投映在湖面上的人。

    韓默川。

    這三個平平無奇的字,組合在一起就組成了一段特殊的回憶、一種溫情的感受,和一個具體的、還在等著自己回家的人。

    景冉在心裡默念著韓默川的名字,像在一片汪洋中找到了定位的燈塔,在反覆無常的潛意識世界中,景冉觸摸到了不會改變的錨點。

    湖面上躍動的波瀾逐漸平靜,黯淡的波紋重新填上鮮明的色彩,仿若漫天雲霞皆沉入湖水中。

    景冉心緒平靜,已然想起了自己是如何進入潛意識世界的、進入這裡之後又經歷了相同的一天。

    在現實世界,長大成人的高全是汪憑鶴的爪牙,以景冉父母的線索作為誘餌,把他騙到一處偽造的房子中。

    提前在房間裡埋伏的幫手,當景冉被臥室中的血色刺激時,從背後悄然出手,打暈帶走了景冉。

    老城區恐怕早就被汪憑鶴掌控了。亂糟糟的擋板妨礙到居民的生活,卻一直被主管部門忽視。究其原因,只是因為汪憑鶴利用設施作為掩護,在老城區建立了自己的「地下王國」。

    被擄走之後,景冉曾短暫地清醒過幾次。他隱約記得,在一間亮度高到晃眼的屋子裡,一群穿著黑袍子的蒙面人擺弄著深潛設備,而周圍是標準統一的若干個深潛池。

    身側的深潛池,每個都有一名深潛者躺在其中。景冉看不清他們的樣貌,整個人暈乎乎的。

    現在想來只覺得詫異,難道汪憑鶴大費周章地把自己弄到他的老巢,只為了再組織一次類似「勞者多能市」的深潛比賽?

    「瘋了吧。」想起來一切的景冉,早已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一次新的輪迴。

    不知道王憑鶴用了什麼手段,在潛意識世界中剝除了作為錨點的手錶,使景冉差點忘記所有。

    好在這次,景冉找到了自己新的錨點。

    飄搖的蒲公英種子終於能落下,在一塊堅實的土地上生根發芽。

    景冉毫無畏懼地走進樹林之中,倒要看看,這次又能玩出什麼新花樣。

    穿過幽暗的森林,眼前是一座熟悉的小院。夜色深沉,只有一排排小窗里透出的燈光,勉強照清院落里的路,點綴在路旁的盆栽沉默地陪著加班人。

    這是潛意識研究所的舊址,註定要被血洗屠戮之地。

    凝視著院子裡的燈火,景冉思索起前兩次重複輪迴的時間線來:每一次輪迴,啟示時間在逐漸往前。

    第一次,景冉進入這場默劇的時間點是血案當天中午,遇見了高全中午遲到的劇情。

    第二次,景冉介入的時間點則是血案當日一早,從和高全一起吃早餐開始。

    而第三次,也就是現在,深夜的研究所燈火通明,研究員們還在這裡通宵加班。景冉猜測,現在是血案發生的前一天。

    假若找不到離開的方法,時間會不斷提前。想到韓默川說的「往日不可追」,景冉不由得好笑地彎了彎嘴角:現在可不是我追著往日跑,而是過去硬要糾纏。汪憑鶴這個舊日遺老,真是陰魂不散。

    穿過走廊,越過半開的窗戶,景冉能看見工位上的研究員們,或是精神抖擻、或是疲憊不堪地面對著電腦屏幕。每個人的眼神都是亮閃閃的,通宵加班無法磨滅對夢想的追求,工作帶來的成就感和滿足感,遠遠超過身體的疲勞。

    景冉知道,他們的未來將在明天戛然而止。

    他們將被親密的同事背叛,他們的貢獻將無人知曉,甚至他們的存在、那些A開頭的員工編號,在系統上都將被殘酷地刪除、抹去存在的痕跡。

    景冉繞過迴廊,推開了院落最深處的一扇門,沒被任何人注意到。

    封閉的會議室內,白熾燈慘澹的照映下,參會人員的臉上的皺紋都愈發深刻,應和著他們嚴肅凜冽的面容,讓氛圍更加焦灼。

    坐在首位的,毫無疑問,是白髮蒼蒼的汪憑鶴。沉悶的氛圍中,他卻置身事外一般,笑呵呵地眯著眼,不說什麼。

    空氣凝結一般,圍坐在一起的人們眉頭緊鎖,誰也不敢先說一句話。

    沉默中,一個強硬的聲音如利劍刺透空氣,果敢地說:「明天就按汪老師的意思辦。」

    是孟慈,她堅毅固執的眼神盯緊參會的每一個人,想要看透人心,抓住懷有二心的人。

    孟慈稱得上是汪憑鶴的左膀右臂,不僅在學術研究上,在研究所籠絡人心、經營算計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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