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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4:11:27 作者: 沉藍
    景冉客氣道:「辛苦了高老師,我也沒等多久。」

    「教案有點問題,我多改了幾遍才得空出來。」高全打量著周圍,神情戒備,「景冉,你是自己來的吧,沒人跟著你吧。」

    景冉直視高全,一字一頓地說:「韓默川非要跟我來。」

    高全吞了幾口口水,神色慌張:「啊?他,他也來了啊,怎麼沒看見?」

    景冉的心往下沉了沉,任誰都能看出高全正在心虛。果真如韓默川所言,高全利用景冉同學的身份,在暗中謀劃著名什麼。

    荒謬感充斥在心中,景冉面上仍帶著笑意:「我把他勸住了,畢竟你特意交代要獨自來,我當然要尊重你的想法。」「嘿嘿」高全雙手疊在一起,揉搓著自己的指節,「這樣我就放心了。」

    景冉:「為什麼要單獨在晚上見面?」

    高全誠懇地說:「你家的情況,還是你一個人先去了解,再決定要不要告知別人。」

    景冉垂下眼眸,盯著路邊茂盛的野草,不讓高全看見眼中的冷漠:「謝謝,你真體貼。」

    高全笑呵呵地說:「這都是該為老同學考慮的,走吧,我現在帶你去。」

    景冉:「要不你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

    高全早就備好一串次:「還是我陪你去吧,老城區的情況你不如我了解。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家附近住的啥人都有,還是我陪你去吧。」

    「哦。」景冉沉默地跟在高全身後。

    高全走在前面,嘴裡碎碎叨叨地念著:「還記得麼,小時候咱倆總是不走大路,就愛抄小路。可惜這幾年,好多小路都被堵死了,原來小路邊的買賣,也就不得不擠到主路上,城管也不管。」

    「不過我說啊,管也沒法管。」高全壓低聲音,「歸根結底,是人就得吃飯。老城區走了這麼多年的小路說堵就堵,還美其名曰城市規劃,屁嘞。我猜上頭也是沒臉管這事,都擠在主路上擺攤總比餓死人強。」

    「嗯。」景冉敷衍地回應著,夜色是城市樣貌的面紗,景冉努力辨認著附近的建築,想找到些能和回憶契合的地方。

    高全一路都在對城市建設高談闊論:「你看那塊,那個被圍起來的地方,看著像那種地鐵啊或者管道施工隊吧,其實就是堵住小路的東西。又丑又礙事,撕不掉的布帘子一樣掛在街里,俗不可耐!」

    「哦。」景冉順著高全指的方向看過去,確實很像地鐵施工隊的圍欄,把路堵得嚴嚴實實。

    高全停在一個老小區門口:「這裡就是你家的地址了,還記得不,就是那棟樓。」

    「我沒印象。」景冉眉頭緊鎖,眼前的老小區尋常普通,和景冉自己住的地方沒什麼區別。

    居民樓像貼著稀稀拉拉的發光方形條,那是平常人家點亮的燈透出窗戶,扮作光帶裝點在樓體上。或暗淡或明亮,總歸是家的縮影。

    樓體陳舊暗沉,走廊里堆滿了住戶的雜物。這裡沒有電梯,狹窄的樓梯不足兩人並肩而行的位置,景冉只得跟在高全後面。

    高全每走上一層,都要咳嗽一聲才能叫醒聲控燈。景冉跟在後面,默默觀察著牆壁上的廣告貼紙。過時的廣告、毫無意義的塗鴉,在與時間的較量中落敗,成為腐朽的塵埃。

    有人在牆壁上刻下「xx永遠愛xx,yy年mm月dd日」,這是景冉觀察到的,日期最新的痕跡。這個日子,距離今天已經過去七八年了。

    包含「永遠」的句子,總比其他情話來得動人。特意寫在自家的樓道里,大張旗鼓地告知每一個相熟的人,每天都能看見的誓約。景冉想,他們的感情是多麼深刻?抑或是更實際的,這家人早就從老城區搬走了,把刻下的誓言拋之腦後。

    誓約沒有改換,廣告沒有更新。

    這棟樓的生活痕跡停留在七八年前,堆積上厚重的灰塵,本應沉寂在歲月中,卻偏偏選在今日重現往日光景。

    想到進樓前看到的住戶家的燈光,景冉覺得可笑至極。

    他沒控制住自己,輕笑出聲:「高老師,你不是說我家附近的情況特殊麼,是指這裡沒人居住麼?」

    高全沒察覺景冉的冷笑,已經照著劇本背書:「呃,對,你家這塊治安不好,房租便宜,好多小混混住在這片兒。」

    「行吧,挺有趣的。」景冉不再追問。

    昨天在檔案館的見面,景冉心神不穩,沒有注意到高全的異常。

    韓默川那時便注意到高全似乎隱藏著什麼秘密:他幾次三番把小學記憶和深潛治療聯繫在一起,想要說明小學記憶模糊的原因。

    面對韓默川的提問——「小學經歷為什麼會有壓力」——高全顧左右而言他,不肯說出實情。

    韓默川認為高全的隱瞞,源於他不為人知的秘密。甚至,韓默川幾度揣測,在高全的深潛中,是否有人修改了他的記憶,模糊了關於景冉的回憶呢?

    景冉是這樣評價的:「高全太笨,還不會裝,如果有人用他做局,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景冉昨天和韓默川談起這件事的時候,還帶著對高全淡淡的信任。這種信賴毫無緣由,景冉猜測是自己遺失的記憶作祟。再看看如今心緒不寧的高全,景冉閉上了眼,體味著被背刺的痛感。

    高全一無所知:「到了。」

    他帶著景冉走到一扇鐵門前,門框整潔乾淨,用的是最古舊的鑰匙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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