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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4:11:27 作者: 沉藍
    「深潛任務的含義,是讓我們終結這場永無止境的葬禮,不,是永無止境的重生。」

    「因果森林,以葬禮為世界的起始,以新生為世界的終結。」

    「你說的對,葬禮和出生的因果是顛倒的,我明天要保證我是人群中最虛弱的人。只有出席我自己的葬禮,才能找到新的希望。」

    景冉目光灼灼:「不破不立,絕處逢生。」

    *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一次葬禮。

    女人們比昨日更加委頓,連十三臉上都掛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

    景冉好奇地問十三:「怎麼回事,最近你們集體失眠麼?」

    十三沒好氣地說:「不失眠才怪吧。」

    因果森林中,只有女人們能感受到的事情,正在悄悄發生。女人們被此折磨得徹夜難眠,精神一日差過一日。

    景冉請求道:「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事麼?」

    十三白了他一眼:「我才沒她們那麼閒,你少來套我的話,白費功夫。」

    景冉碰了一鼻子灰,剩下的女人們也毫無交流的心思,疲憊地等待著葬禮的開始。

    按照葬禮的流程,所有人手拉手圍成圓圈,哼唱起歌謠。這一次所有人哼唱得心不在焉,曲調斷斷續續的,似乎在暗示著因果森林不詳的命運。

    景冉趁著女人們還在晃神的時候,提前往替生鏡里看去。

    光潔平整的替生鏡,發出瑩亮的光輝,竟然一日亮過一日。

    景冉沒時間揣度替生鏡日益明亮的原因,他急切地確認自己的倒影是否出現在鏡中。

    他的影子若有似無、影影綽綽地出現在替生鏡中。沒有真切的影子,只有一些殘缺的斑點,形成一個頭像的輪廓。

    這下壞了,女人們精神疲憊,也許她們的狀態會比受傷的景冉更虛弱。

    沒有時間猶豫,景冉當機立斷,一拳捶上了自己的胸口,還未徹底痊癒的傷口崩裂開來,湧出鮮紅的血絲。

    疼痛蔓延到身體全身,景冉喉嚨感受到一股腥甜,不由得咳嗽起來。

    韓默川扶著他,撐起了他的身體,景冉才不至於摔倒在地。

    女人們對景冉的舉動視若無睹,她們像被編譯好的代碼,照例完成自己的人物,一齊往地上的替生鏡看去。

    景冉因為劇烈的咳嗽,眼裡都泛起淚花。他雙眼朦朧,低下頭張望著自己的倒影。

    多虧了他肯對自己下狠手,替生鏡上明晃晃的倒影為了一圈,唯獨不見景冉的。

    景冉鬆了一口氣,旋即覺得因果森林裡發生的一切真的很諷刺。

    起初,他覺得女人們對葬禮、對生命消失的麻木十分恐怖,對葬禮總抱著一絲絲的懼怕。

    而現在,當明確因果倒置的規律後,葬禮變成了另一種形式的新生,被選中竟會覺得慶幸。

    這也是因果森林中從未發生的事情,一個外來人被替生鏡選中,一個外來人要進行葬禮。

    有幾個女人面露遲疑、驚懼地看著景冉。大部分的女人對此毫不在意。

    身體上的疲憊拖垮了她們的身心,哪怕因果森林明天就要毀滅,她們只會輕輕閉上眼睛,絕不多做掙扎。

    景冉拖著傷痛的身體,一步一步地走向奪人性命的藤椅。這幾步路顯得如此漫長,心臟急促的跳動聲迴蕩著。這是性命攸關的選擇,景冉在腦中飛速過濾著自己的推斷,力求毫無遺漏。

    倒置的因果,死亡與新生。

    景冉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到躺椅,每一條翠綠的枝蔓里,都隱約有光粒在流動著,如同閃爍的星星。

    他深呼一口氣,正要坐上去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喊——

    「不要坐上去!」

    「誰在說話?」景冉疑惑地看向周圍。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看著他,連韓默川都一副沒聽見聲音的樣子。

    呼喊聲再度傳來,聽上去竟和自己的聲音一模一樣,這個聲音正撕心裂肺地喊著——

    「不要坐上去!」

    「要跳下去!要跳下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景冉手足無措,他正想說些什麼時,一種玄妙莫測的感覺降臨在他身上。

    劇烈的心跳聲在瞬間變得平緩,胸口的傷痛被一吹而散,身體的每一寸都像被陽光熨燙過一樣安逸。

    玄之又玄的是,景冉在詭異的變化中,只覺得內心十分平靜,順從地接受了這種感召。

    股溫和的力量推著他遠離藤椅,快速地跑回空洞處。

    沒有一絲遲疑,景冉果斷縱身一躍,正對著替生鏡跳下。

    替生鏡像清晨平靜的一汪湖水,湖水平整如鏡,倒影著蒼穹之下的一切。

    下落的景冉垂直地沒入替生鏡中,就像落盡平靜地湖水中,激起的光芒如波濤洶湧,替生長廊上的人只能緊閉雙眼,把雙手擋在眼前,才能抵擋刺眼的光芒。

    儘管剛剛景冉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跳入鏡子中,不知所蹤。

    待到光芒散盡時,替生鏡完整如初。

    它只是漠然地照映出人們驚恐的臉,冰冷地注視著他們。

    第47章 因果森林7

    黑,極致的黑。

    置身於這片無盡的黑暗中,被剝奪了視覺的感知,似乎連身體的存在,都一併變得模糊。

    墜入替生鏡的景冉,沒有無止境地下落,反而是像漂流在一條溫和的溪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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