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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4:11:27 作者: 沉藍
樹枝折斷的聲響,時斷時續地從前面傳來,許如瓊就在前方。
韓默川加快了腳步,他對身體的掌控能力極好,速度再快也沒發出一點聲響。
許如瓊沒有察覺到韓默川悄悄接近她,呆在角落裡直挺挺地站著,動也不動。
韓默川斂聲屏氣,一個箭步上前扣住許如瓊的肩膀。手指觸碰到衣服的一瞬間,韓默川心裡咯噔一下,進去潛意識世界後,淡定的他第一次心臟狂跳、脊背發涼:衣服下包裹著的不是人,而是一棵一人高的小樹,許如瓊早已不知所蹤!
韓默川把白大褂從小樹上扯了下來。許如瓊的名牌沒什麼特別的地方,確確實實地寫著「許如瓊」三個字。白大褂的料子光滑柔軟,和韓默川身上的粗糙劣質的衣服大不相同。
許如瓊不惜拋下自己的外套也要引韓默川進入密林,這讓韓默川有一種預感:許如瓊自導自演的這場大戲已經進入了尾聲,只怕她狗急跳牆、作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此刻他並不擔心孤身一人的自己的安危,反而害怕許如瓊對留在外面的深潛者下狠手。
收好作為誘餌的白大褂,韓默川回頭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來時那條蜿蜒曲折的小路此刻居然消失不見了。地上韓默川的腳印還在,顯示著他來時的方向,沿途卻一路都是高聳茂密的杉樹,像在一瞬之間拔地而起。
與其說是路消失了,倒不如說是杉樹霸占了小路。
韓默川嘗試從參差交錯的樹枝間擠出去,可他剛一動身,無數條樹枝無風自動,像活了過來一般,流動的綠色此起彼伏,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推搡著韓默川不讓他挪動一步,鐵了心要把他留在這裡。
眼看橫衝亂撞的樹枝要把眼前僅有的空地也占據,韓默川當機立斷,把許如瓊的外套一甩,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許如瓊比韓默川的身型小了不少,按理說韓默川肯定穿不上她的外套。可這白大褂一披在韓默川的身上正合適,看來是自己適應了新主人的尺寸。
穿上白大褂的一瞬間,躁動的森林安靜了下來,樹枝不再針對韓默川,他想去哪裡,哪裡的樹枝都緩慢地避讓他,為他騰出一套路來。
韓默川歸心似箭,生怕許如瓊對實習生們做出難以挽回的事情。
可他走著走著,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直至最後停下腳步。他眉頭緊皺,探究地望向密林的更深處,他的直覺告訴他:答案也許就在山裡。
他在心裡默默希望外面的實習生們可以應付得住許如瓊,然後下定決心,再次折返,向密林的更深處走去。
韓默川去了一小時還沒回來,景冉看了眼手錶,現在是凌晨4點半,馬上就要天亮了。
幾個人躺在落葉堆上,沒人說話,只聽得見愈發綿長的呼吸聲。
景冉閉上眼睛,心想:可能大家都睡了吧。
汪天海突然小聲地說:「我看見黑霧從哪兒來的了。」
一股困意把景冉往夢鄉里拽,他甚至分不清汪天海是真的在說話,還是在他的夢裡。
汪天海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黑霧是從金幣上湧出來的,許如瓊不是壞人,她只是身不由……」
汪天海的聲音越來越近,卻漸漸地不可聞。景冉覺得自己應該跳起來抓住汪天海,讓他把話說清楚,可實際上,他只是沉默地躺在地上,只有手指微微顫動。
睡意淹沒了景冉,他還是睡著了。
第15章 流雲山15
汪天海記得,大概從小學開始,自己就被迫帶上眼鏡了。
是的,是被迫。
上學時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汪天海寧願眯著眼睛費勁兒地瞅,也不願意架上一個眼鏡,那樣會變得與其他小朋友不一樣。
為了避免家裡人發現自己近視了,汪天海在家裡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把家裡油鹽醬醋的位置記了個滾瓜爛熟,就怕被戳穿自己辛苦維持的假象,不得不戴上眼鏡。
汪天海自認裝得很好,稱得上是天衣無縫。
可一個普通的周日,上完奧數班之後,汪天海的媽媽還是帶他去醫院掛號、驗光、配眼鏡了。
汪天海哭過、鬧過、撒潑過,他哭得喘不上氣:「我,我就是不想戴,戴眼鏡!」
那時候他的媽媽怎麼哄他的呢?汪天海記不清來了,只是隱約記得,媽媽溫柔地抱住他:「這是最好的醫院,這是最好的選擇,你一定要戴眼鏡的。」
汪天海終於沉默了。
像選擇配眼鏡一樣,媽媽也為他選擇好了高中。
周圍的同學有不少人都戴眼鏡。
汪天海不知道是初中的學業繁重讓同學們都近視了,還是他進入了一所同學普遍都近視的學校。
高考的時候,汪天海想報園林藝術專業,他享受和花草樹木山山水水相處的時間。
但家裡人不同意。
汪天海的家族可以算得上書香門第了。姥爺是潛意識學科的開山鼻祖,父親和母親在大學搞理論研究,姑姑在潛意識研究所做實踐。
一家人都認為汪天海應該,並且適合來做這一行。先在研究所做幾年實踐,再發論文、評職稱……
未來的路有那麼多條,汪天海卻沒得選擇,他已經過了哭鬧的年紀,他甚至覺得從事潛意識深潛工作,的確是最穩定而安全的一條道路。
他沒有再與家人爭辯,只是沉默地點擊了高考志願的確認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