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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3:57:45 作者: 青容
大黃聽到季蘇緬喊他,又朝他叫。
從那以後,大黃盯上了鍾毅,上班一樣每天來找他。鍾毅去工地,它也寸步不離地跟著,像保鏢,一拿出手機就搖尾巴叫,好像那個手機,就是能找到季蘇緬的唯一線索。
三個小時的時差,季蘇緬視頻的時間,國內是下午一兩點,雪梨就是四五點鐘,正巧是仲磊下班前後,他有時回來得早會湊過來看看,看那隻大狗歡樂地蹦躂,更多的時候,是看季蘇緬。他笑起來很有感染力,好像那一屋的空氣都感受到了他的快樂,他的側臉很好看,鼻頭有點翹,笑起來的時候嘴角也翹,整張臉就是一種上揚的姿態,他忍不住摟過來親,季蘇緬就會慌張地蓋住鏡頭說別讓大黃看見。掛了電話,笑意還未散,但眼睛裡泛起一種無法彌補的失落。
有時他們一起逛超市,會看到庭院裡的寵物房子,造型可愛又精美,大中小號都有,仲磊又提了一次要不要養一隻狗,家裡院子大,空間足夠,他還是說不要,那不是大黃。
不久之後的一天,仲磊下班回來,季蘇緬在院子裡坐著,好像在喝茶,又沒動,一直怔怔的,過去問怎麼了,卻被沉默地抱住。後來他才知道,那天下午,鍾毅給他打了最後一個電話。
大黃的主人有一天來工地,問狗在不在這兒,兩天沒回家了,大家都說沒見到。他說,大黃在周末被來湖邊郊遊的小孩用彈弓追著打,主人趕走了小孩,但大黃好像受了驚嚇,不知道跑去了哪兒。後來,一個星期沒露面的大黃在一天夜裡回到了工地,睡在辦公室門口,早晨一開門它就進去,咬著它窩裡的衣服一步一步往外挪,在地上拖出一條血痕。工人們見它狀態不對,送去寵物醫院,檢查發現它腹部和腿都受了傷,全身感染,已無力回天。
大黃死的時候,肚子裡還有三隻來不及出生的狗寶寶。
第57章 番外2-蘇婉毓
蘇家二小姐自幼體弱多病,但聰明伶俐,乖巧可人,和淘氣的大哥、倔強的姐姐比起來,蘇婉毓在蘇家是個最安靜平和的存在,她因身體狀況不好,經常入院治療,讀書讀得斷斷續續,比同齡人晚一些。雖然一直在積極治療,怎奈基因這個東西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她十三歲第一次發病,十九歲第二次發病,住進了療養院,從此再也沒離開。
這是仲磊和季蘇緬路過香港的時候,去探望小姨,得知的情況。兩年之後,仲磊有一次回國出差,和陳家斕同行,又去了一次療養院,當晚,陳家斕在西環一家小飯店把自己灌了個半醉,講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他和蘇婉毓是在大學的衛生間裡認識的,一個很莫名其妙的地方。
陳家斕前一周踢足球摔斷了腿,打上石膏坐上輪椅,作為即將畢業的中六學生,那天他們集體去參觀港大,也就是從馬路這邊到馬路對面的距離,參觀完畢同學們各自回家,陳家斕在殘疾人衛生間洗完手,剛打開門準備出去,門卻從外面推了一把,他反應極快,操作輪椅退了一步才避免被撞到,兩個女孩衝進來,迅速反鎖上門。
轉身一看居然還有人在裡面,三個人面面相覷,尷尬萬分。
陳家斕手指還滴著水,他悄悄背到身後,在衣服上擦了擦,問:「不好意思,能讓我先出去麼?」
「噓——別說話!」其中一個女孩緊張地打斷了他。
另一個女孩走到他身邊,蹲下,扶著輪椅的把手,語氣輕柔得像只幼貓:「不好意思啊,暫時還不能出去,但你不要怕,那幾個人是來抓我們的,對不起啊連累你了。」她從書包里摸索了一會兒,抓了一把零食放在他腿上,有糖果、小餅乾和牛肉乾之類,「這些給你吃,你別說話,等一下就好了,可以麼?」
陳家斕更尷尬了,這是個吃零食的好地方麼?他壓低了聲音問:「是什麼人要抓你們?需要幫你們報警麼?」
女孩慌忙擺手:「不要不要,不是你想的那種,是我們家的人,他們要抓我姐姐回去不許她出來。」
「哦。」
「我叫蘇婉毓,你叫什麼名字啊?」
「陳家斕。」
「你也在這裡讀書麼?」
「不,我在馬路對面,聖保羅。」
「哎我也是呀,我讀中四,你呢?」
「中六。」
「哇好巧,你先吃點東西,我們躲一會兒就可以走了。」
居然還惦記著吃零食。陳家斕無奈:「這環境好像不太適合吃東西。」
蘇婉毓也反應過來,笑了笑:「對不起啊,那我們反正是同校,下次請你出去吃飯吧。」
「所以你見過蘇緬的媽媽?」仲磊驚訝地問。
「對,就在那間廁所里見過,她個子不高,齊耳短髮,時間太久了,我已經不記得她的樣子了。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她就在那一天離開了家。」
「然後,你又見到了蘇婉毓?在學校麼?」
「對,那年我代表畢業生講話,她上台給我獻花,偷偷塞了張紙條,讓我在某個車站等。她說——」陳家斕低頭微笑,似乎還感受得到初戀的甜,「她寫的是』千萬要等我『。」
他們剛認識,就迎來了一個悠長的暑假。
蘇婉毓和陳家斕其實是同歲,只是身體原因時常休學,晚了兩屆,陳家斕即將讀大學,她還需要參加暑假的補習班,陳家斕就等在補習學校門口,等她下課一起坐雙層巴士出去玩。去郊野公園、去淺水灣、去赤柱,一路搖搖晃晃全是山路,人很少,婉毓累了會靠在他的肩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就睡著了。她的髮絲被風吹起來,若有似無地撫過陳家斕的脖子,很溫柔,風溫柔,婉毓溫柔,他覺得自己也是溫柔的。窗外的陽光穿過樹影透過窗照在她臉上,隨著巴士行進一明一滅,陳家斕就會從她的書包里摸出一個筆記本,調整好角度,幫她擋住陽光,以一個很奇怪又很累的姿勢舉著本子,一直到她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