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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3:57:45 作者: 青容
    他搬走之後,仲磊一直都帶著些怒意,一聽他說不需要自己,更加火冒三丈,伸手便把他從地上拎起來,趁他還沒站穩的時候腰一彎,季蘇緬就被摟住大腿扛上了肩,也不管他怎麼掙扎,不由分說地走向路邊的計程車,打開車門塞進后座,一氣呵成,然後扭頭朝趙芯瑜喊了一聲:「走,先送你回家!」

    趙芯瑜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弱雞朋友被拎走,心裡暗暗嘆服:「怪不得季蘇緬這麼迷戀他,太他媽爺們兒了!」

    第29章 七景-13

    仲磊看了看後視鏡,問趙芯瑜:「睡著了?」

    「嗯,累的,昨晚上從醫院回來就沒睡過覺,也不動,就坐著。」

    看仲磊沒答話,趙芯瑜接著說:「磊哥,拜託你一下,這段時間別不管他好麼?哪怕你假裝一陣子,讓他沒那麼崩潰就好了,行麼?」

    「嗯。」

    太陽從雲里探出頭,緊接著就全部跳了出來,仲磊抬手把遮陽板放下,這段新開通的路上車很少,馬路很寬,沒有樹也沒有遮擋,蒼涼的像是西部荒漠,路面甚至出現了盛夏才有的眩光,刺中他的眼睛。前些天酒店門口那個意氣風發的挺拔背影他還記得,現在這人好像融化了一般攤在那裡,全因死亡沒有預兆,在一夕之間發生了。

    「他媽媽,什麼原因去世的?」他問。

    「心臟衰竭,其實之前已經出現過幾次了,這次合併多器官衰竭。」

    「哦。痛苦麼?……那個時候。」

    「當然了,你不知道他昨天打電話,他爸沒接,然後自己一個人進去ICU,跟他媽道別,出來之後眼神都直了,也不哭,嘴裡念念有詞不知道在說什麼,可嚇人了。」

    「嗯……我問的是他媽媽。」

    「哦,那倒不痛苦,深度昏迷,相當於睡夢中過世的。」

    「那還好。那接下來這些事……」

    「我爸去辦了,找了殯葬服務,不需要季蘇緬做什麼,只要參與就行了,哦對,選墓地需要他去。」

    「行,辛苦趙哥,有事給我打電話。」

    仲磊熟門熟路地把車開進小酒館的院子,背上季蘇緬,說:「我帶他回家了。」

    「哎,那明天……」

    「有事打給我吧,我這幾天看著他。」

    季蘇緬下車的時候醒了一次,但他抵抗著這種清醒,醒來太難過。仲磊背著他走這段路,已是第二次了,他有太多話想說,卻不知道從哪兒開始,他輕輕地說:「磊哥我聽你的話好好工作了,我升職了。」

    「嗯。」

    「磊哥你累不累,放我下來吧。」

    「不用。」

    「磊哥我媽媽不在了,我爸爸不想看見我……」

    「你爸他……給他一個處理情緒的過程吧。」

    「磊哥,我沒有媽媽了,我很難受,但我心裡居然……踏實了一點,不用每天提心弔膽地怕手機響,怕醫院打電話找我,……你說,我是不是太沒良心了,我是個……壞兒子麼?」

    「你不是,不能這麼說自己。」仲磊心裡萬分壓抑,不僅僅是死亡,而是季蘇緬把自己的良知撕裂了說給他聽,聽著心酸,「讓你覺得塵埃落定的並不是你媽媽不在了,而是疾病,它結束了。」

    季蘇緬沒再說話,只咬著牙偷偷地掉眼淚,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卻不敢哭出聲,他怕一開口,這聲哽咽太可憐,像是故意表演出來的。他很想繼續睡著,但心臟不太聽從調遣,反而越跳越快,他能感覺到他們兩個人的沉默疊加在他身體,擴大、膨脹,耳朵能聽到心臟敲擊的聲音,但腦子裡一片沉寂。

    他深吸一口氣,用儘量穩定的聲音說:「你們……能原諒我麼?」

    仲磊再也沒說什麼,他走到單元門口,把季蘇緬放下,扯著他的手臂拉他進門,在門裡輕輕吻他,手指抹掉他臉上的淚,像在擦拭一件失而復得的,珍愛的舊事物。

    鐵門在他們身後緩緩移動,「哐」的一聲關上,他們倆同時顫抖一下,竟然笑了。

    他們一路牽著手上樓梯,走得不快也不慢,讓季蘇緬有時間回顧一些關於這個樓梯的美好片段,一直走到家門口,仲磊說:「今晚早點睡。」

    「我不想睡。磊哥。」

    他們手還牽著,甚至微微出了汗,仲磊不忍心看他,那雙眼裡有熾熱,但也有痛苦,你對著那雙眼生不出什麼情慾,反而是心疼更多一些。

    他鬆開了手,環抱住仲磊的腰,後者兩隻手臂懸在半空,不知道該放哪,顯得無所適從。

    「磊哥……你別讓我走。」

    「嗯。不走,再也不走了。」手落下來,把他揉進自己懷裡,抱得很緊,直至感受到他環著自己的手臂漸漸軟下來,像是心安了,「但你要聽話,好好去睡一覺。」

    他彎腰,用季蘇緬從前念念不忘的那種方式,抱起他,走進他以前的房間,放在床上,「晚安。」

    他在上樓的半途中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季蘇緬沒穿鞋,光著腳追過來。什麼話都不說,把仲磊撲倒在樓梯上,像一隻野性未除的小動物,獵食一般。

    仲磊只覺得背好疼,又不敢推他,樓梯還有些陡,怕他滾下去只能用力抓著他的腰,放任他在自己身上撒野。他感覺自己被一隻巨型章魚捆住,吸吮、撕咬,烙鐵似的灼燒他的皮膚。這也太難受了,原本應該是場浪漫的風流韻事,竟搞成了深海求生,他動彈不得,直到季蘇緬把手伸進他的腰帶,一陣輕微的顫抖占據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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