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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3:50:54 作者: 霽桃
「可是他卻受傷了,他對自己不好,為了追逐神明卻摔了一跤,把自己摔得遍體鱗傷。」
喬斐似乎明白了這個故事的主角是誰,想要伸手捂住時旭白的嘴。
「我不想聽這個故事。」喬斐搖頭,「它讓我好傷心。」
時旭白輕輕拉著喬斐的手,讓他靠著自己的胸膛,聽自己的心跳聲:「我後來那幾個月是帶著傷上舞台的,把膝蓋用繃帶緊緊纏住,哄騙自己沒有受傷,還是完整的。」
他繼續講他的故事:「我覺得我像有著人類雙腿的小美人魚,每走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明明知道跳舞會加重病情,但是我停不下來,我好像入魔了,不跳舞我就會死,但是我卻不想死。」
「我也疼。」時旭白笑了,「好疼好疼。」
喬斐忍不住伸手想把時旭白嘴角的笑容抹去,他現在不想看他笑。他覺得時旭白笑得很傷心,他心疼他。
時旭白捉住喬斐的手,吻著他的指尖,說,台下的觀眾看著我的痛苦,為它鼓掌,然後將它稱之為藝術。
我不是芭蕾界的王子,沒有皇冠、沒有寶座,也並不高貴。
時旭白在所有人面前都裝得很堅強,他善於用微笑遮掩傷痛、用溫柔掩蓋失落。
失去痛感的痂總是讓人難以抵制將它撕扯掉的欲望,就像新長出的柔軟皮膚,明知道自己脆弱不堪,卻總是想要擺脫堅硬的保護殼。
可他沒有他看上去那麼無所謂。從小一直陪伴著他的神明嫌棄他了,不要他,把他丟下。芭蕾界有一種說法,當一個芭蕾演員達到一定水平時,他們不應該再繼續跳舞,在這之後,他們只會一直追求所謂的完美,將自己逼瘋。
時旭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完美過,他只知道再也不能跳舞了。
他選擇當芭蕾編導,想要編出一個舞劇讓別的舞者代替他講故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看著那些演員跳芭蕾的時候,他心裡有多麼羨慕嫉妒。
其實,他也是一個破碎的娃娃,只是針腳縫得更好些,但那線卻很細,很容易斷,時間久了,他滿身的裂痕也現了出來。
時旭白不想裝了,他也累了。
「寶貝,我跳不了舞了,再也跳不了了。」時旭白把嘴唇貼到喬斐耳邊,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他呼出的熱氣正好吹到喬斐耳垂,看到他抖了一下。
「我一直想著跳舞對於我來說也許是一種生存的本能,不能跳了,我也就活不下去了。可是我現在跳不了舞了,我卻也還是活著,只是呼吸的不是空氣,是水。
「你要一直跳下去,好嗎?」時旭白緊緊盯著喬斐的眼睛,「答應我,你以後要變成白天鵝。」
喬斐望著他的眼神有些茫然,說:「我可能變不成天鵝,最後就是一隻普通的小黃鴨。」
他酒醉之後很脆弱,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睛裡一直含著淚。
時旭白又把他摟緊了些。他不屑於說什麼電視劇中的俗套台詞,那種「不哭不哭,沒事我在」類型的話一點都沒用。
比起安慰他,時旭白更想陪著他一起哭。
他們用一樣破碎不堪,帶滿傷痕的手去竭力堵住對方身體上流著血的傷口,試圖成為對方生命中的短暫慰藉。
為了讓他更舒服點,時旭白摟著喬斐挪了下位置,卻被他口袋裡的什麼東西硌了一下。他摸出來一看,是一顆淺灰色的小石子。時旭白拿在手裡把玩著,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喬斐的視線追隨著那顆小石子,想要把它拿回去,但是好像在害怕著什麼,剛伸出去的手又猛地縮回來。
「你要把這個也拿走嗎?」
「求求你把它還給我吧,我只剩它了。」
時旭白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之後連忙將小石子塞回到喬斐手中,看著他像是對待什麼昂貴的鑽石一般把它攥在手心裡。
過了一會兒,喬斐在時旭白懷裡迷糊地睡著了,手裡還緊緊攥著那顆小石子。
時旭白低頭看著窩在自己懷裡的醜小鴨。男孩睡著的樣子很乖,臉頰還染著一點兒醉酒的紅暈。時旭白把他抱到浴室,給他擦了身子,換了一件睡衣,又把他抱到自己的臥室,塞進被子裡。
喬斐臉上和肋骨上的傷還沒有上藥,時旭白從客廳取來藥箱,給他噴了一點消腫和止痛的噴霧。
他自己也鑽進了被子,把他們兩個裹成一個球。
喬斐睡得不踏實,眉頭微微皺起,睫毛輕顫。他的指尖一直緊緊抓著被沿,身體時不時地抖一下。
上床之前忘記拉窗簾了,一小片月光灑進來,正好投在喬斐身上。時旭白毫無睡意,只是用手掌一下一下撫摸著喬斐的後背,想讓他睡得安穩一點。
在時旭白快要睡著的時候,他胸前傳來了一聲極其細微的低語,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喬斐的臉埋在時旭白懷裡,不知道是不是在說夢話,「我不值得。」
時旭白思考了一下,把嘴唇貼在喬斐的額頭上,指尖在他後背摩挲。
「不是的寶貝,你是我見過最值得的人。」
第31章
清晨,喬斐被外面打在窗戶上的雨聲吵醒。
身下的床墊、淺白的窗簾以及頭頂水晶燈並不熟悉,他睜眼看著時旭白臥室灰色的天花板,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