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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3:50:54 作者: 霽桃
他要去哪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想要到喬斐身邊。他一邊跑一邊給喬斐發信息,字打錯了好幾遍才發出去。
【你在哪?】
等了一分鐘他也沒有收到回復。
時旭白急了,【喬斐,告訴我你在哪裡! 】
他給喬斐打了幾個語音電話卻沒有人接。覺得不安,時旭白忍不住往最壞的地方想。
那個混蛋對他做了什麼。
冬天的傍晚五點多天就全黑了,時旭白站在劇院門口,覺得茫然無助。世界這麼大,他要到哪裡去找他。
時旭白從手機抬頭,忽然看見了什麼,緊緊盯著一個地方。
通向舞台後台的門沒有關嚴,一絲燈光從門縫灑出來。幾個月來舞團一直在樓上排練,劇院的舞台已經很久沒有亮過燈了。
他猶豫了一下,跟著自己的直覺推開門,走進了靜悄悄的劇院。
觀眾席的燈沒有開,只有一束聚光燈照在舞台上。而舞台中央有一個人,正閉著眼睛跳舞,對時旭白的到來毫無知覺。
喬斐。
他並沒有把音樂放出來,而是帶著耳機,沉浸在自己的舞蹈里。可時旭白還是一下就認出來他跳的是《天鵝湖》里瀕臨死亡的白天鵝。沒有音樂給他伴奏,但喬斐好像就是音樂本身,其餘的聲音都是多餘的。
與他平時在排練時的膽怯和小心翼翼不同,喬斐幾乎像是變了一個人,他高昂著頭,修長纖細的四肢和音樂融為一體。
每一個旋轉,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絕望和悲傷。
技術不完美,但是卻很美。
可憐的醜小鴨變不成天鵝,將要失去生命。
有那麼一瞬間,時旭白覺得好像白天鵝就應該是男孩子跳的,這好像本來就是喬斐的角色。就像奧傑塔一樣,他很痛苦,有著說不出口的秘密,而就算他說了出來,也沒人願意聽。
喬斐跳舞有一種絕望感,像是一個孤獨的生命在向行人乞討一些關注,但是又絲毫不卑微。他一直向上仰望著,活在地獄,但是卻嚮往天空。
一個舞者,一個觀眾,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兩人。
很多很多年後,時旭白牽著喬斐的手走在街道上,回想起這個晚上。他說,那是我第一次覺得,你沒有翅膀,但是你會飛。
直到喬斐跳完他才睜開眼睛,他先是向空無一人的觀眾席鞠了一躬,然後才慢慢轉過身,望著時旭白。
他的眼神一片茫然,好像根本沒有認出他。
喬斐額頭帶著薄汗,胸口微微起伏。
時旭白忍不住向他走近了一步,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在接近什麼容易被驚嚇跑走的羚羊,把雙手平攤,示意自己沒有威脅力。
等他走近了些才看清,喬斐的臉上有著一塊顯眼的淤青,嘴角邊也破了一點皮,還帶著一點乾澀的血跡,臉頰上有一絲不自然的潮紅。
他嘴角的傷像是什麼紅。腫潰。爛的吻痕,證明他永遠屬於一個惡魔,在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枯萎死亡。
時旭白想也沒想,伸手將喬斐摟進自己懷裡。男孩身上帶著一點酒味兒,不難聞,稍微有些辣,是聖誕夜微醺的味道。
醜小鴨單薄得嚇人,時旭白覺得自己懷裡好像抱住了全世界,又好似什麼都沒有抱住,空落落的。
他耳邊傳來喬斐一聲極其微弱的一句話。
他問,你是我的白太陽嗎。
時旭白心裡狠狠地疼了一瞬,像是被撓出了幾道血痕。他抬手把喬斐額前的碎發拂開,在他耳邊輕聲說,不是,但是只要你願意,我能帶你走出黑暗。
喬斐沒有回答,等時旭白輕輕把他從自己的肩膀扶起時,才看到他眼睛裡帶著淚花。他小聲呢喃,像是在和時旭白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為什麼不是,他拿了我的橘子糖,我只剩一個白太陽了。
時旭白沒有回答,半晌才問他:「走嗎?」
「去哪兒?」喬斐似乎沒有看到時旭白,他的視線透過他,在看更遠的地方。
「帶你回家。」
第30章
醜小鴨坐在公寓落地窗前的地上,十二月的晚上很冷,他裹在一件寬鬆毛衣里,縮著脖子,胳膊環過膝蓋抱著自己。
時旭白灌了一個熱水袋拿給他,在他凍得發抖時把暖氣開到最大。
他仰頭問時旭白,我是不是沒人要了。
他太瘦了,就算是裹在厚實的毛衣里也能看見背後的蝴蝶骨和凸出明顯的鎖骨。時旭白從沙發扶手拿過毯子給他披上裹緊,在他身邊坐下。醜小鴨縮成一團,嘴唇張開又合上。時旭白靠得近些才聽見他說什麼。
好疼。
他在說好疼。
「哪裡疼?」時旭白問他,聲音裡帶著掩蓋不住的焦急。他腦海一片混亂,回頭找手機,努力想要記起打救護車的號碼是什麼。
喬斐卻搖頭,抬手捂著心口。
這裡,心裡疼。
一個破爛布娃娃被蠻橫的主人扯得滿身傷痕,露出了裡面填充的棉絮。
而時旭白卻連將它用針線縫起來都捨不得,怕弄疼了它,他只能輕輕抱著布娃娃,在心裡咒罵它的主人不得好死。
醜小鴨一直在哭,時旭白慢慢拍著他的後背,像哄小孩一樣將他摟在自己胸前。
他不知道喬斐能不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可能是摟得太緊了,擠壓到了喬斐受傷的地方,時旭白聽見他抑制著發出一小聲嗚咽,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