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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3:50:54 作者: 霽桃
不能往下看。
頭還是疼,喬斐只能輕輕揉著太陽穴,儘量讓自己清醒一些。他都不記得昨天晚上喝了多少,好像是五杯,又好像是更多。
上台之前,喬斐在他的石子上輕輕落下一吻。他穿的是芭蕾專用的緊身褲,沒有褲兜,只能把小石子裝在胸前的口袋的夾層里。有些冰冷的石子貼著他的胸口,卻也能讓他莫名地安心。
「可以上台了。」舞台監督聽著耳機里的指示,對喬斐說道。
喬斐深吸了一口氣,走進聚光燈內。
觀眾席一片漆黑,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他只能隱約看見坐在第三排的幾個人,那位國外來的藝術總監好像坐在最中間,身邊是趙團長。
視線稍微往上移,喬斐一眼就看見了第三十二排的時旭白。他沒有坐在劇院的座位上,而是靠在摺疊椅的邊緣上,上半個身子完全暴露在舞台的視線下,一點都沒有被前面的座椅擋住。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換了一件衣服,本來穿著的深色襯衫換成了一件雪白的T恤,正好靠著舞台上的聚光燈微微反著光。
喬斐就像在狂風暴雨中找到了燈塔,忽然間沒有那麼害怕了。
輕快熟悉的音樂聲響起,喬斐放空腦海,讓自己的身體隨著伴奏跳舞。
《堂吉訶德》的男變奏時間很短,也就不到兩分鐘,但是需要舞者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狀態。喬斐在一開始就緊繃著心弦,現在動作幅度較大,稍微有點呼吸不上來。
舞跳到一半,接下來有兩個揮鞭轉,然後緊接著進入單腿旋轉。喬斐把時旭白當作自己的定點,每旋轉一圈就找到他,視線里永遠是他穿的那件白T恤。
十個旋轉完後,喬斐胃裡直犯噁心。他在心裡開始罵這個劇的編舞,為什麼要轉這麼多圈,跟個陀螺似的。
喉嚨突然湧上來一陣吐意,喬斐實在受不了了,一個動作還沒做完,慌忙跑下舞台,踉蹌著走到牆邊。
台上音樂還在響著,舞還剩四分之一沒有跳完。
從前一天晚上起他就沒有吃過東西,扶著牆乾嘔了半天什麼都吐不出來,只有冒上喉嚨的酸水。他的胃裡像是被一隻爪子在緊緊掐著,絞痛得讓他幾乎腿軟。
幾個在後台等著上場的演員關切地過來慰問他,喬斐搖頭說自己沒事,但是卻怎麼也直不起腰。
喬斐的胳膊上忽然搭上一隻溫度有些涼的手,轉頭去看,他認識這雙會跳芭蕾的手,視線往上移,時旭白那雙溫和的眼睛落入眼帘。他好看的眉毛稍微皺起,扶著喬斐的手掌漸漸收緊,最後幾乎緊攥著他的胳膊。
他是在擔心自己嗎?喬斐心裡笑了,怎麼可能。
那邊有幾個演員還在問喬斐有沒有事,時旭白伸手攙著喬斐,對他們說:「沒關係,你們去忙吧,我帶他去洗手間。」
他隨後又低聲對喬斐說道:「喬斐,沒事了,深呼吸。」
時旭白推開衛生間的門,讓喬斐靠著洗手池邊上,轉身抽了張紙打濕了遞給他。喬斐沒有接,而是低著頭,手指緊緊攥著池沿。
「頭疼……」
「沒事,有止痛片嗎?」時旭白看喬斐沒有接過紙,稍微猶豫,伸手為他擦了擦臉上的細小汗珠。
喬斐猛地一驚,本能地縮了一下,看著那張紙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猛獸。他搖搖頭,脫口而出:「他不讓吃。」
時旭白沉默了,沒說什麼,將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喝點水吧。」
喬斐聞聲抬頭,看著時旭白手裡已經擰開瓶蓋的礦泉水瓶。
好神奇啊,他怎麼什麼都有。上次是橘子,這次是水,也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的。喬斐想要把他提起來抖抖,看看他還揣著什麼好東西。
洗手間的門猛地被推開了,撞到牆後又彈了回去,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兩人同時抬頭看過去。喬斐在看到門口的人後,狠狠地抖了一下,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在自己身邊握成拳。
何昊雲走進洗手間,上下打量了時旭白一番,根本沒看喬斐,「心肝兒,找你半天了。」
他拉起喬斐的手,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走吧,帶你回家。」何昊雲把他帶出洗手間的時候,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時旭白手裡還拿著水瓶,看著洗手間的門「咣當」一聲被摔上。
他緊緊攥著塑料瓶子,把裡面的水一股腦倒進洗手池,又泄憤般地把瓶子擰成團,扔到了角落。
洗手池的水龍頭沒有關嚴,靜謐的里時不時響起水滴落下時發出的滴答聲。
時旭白腦海中浮現出喬斐手腕上的勒痕和第一天見到他時他臉上的淤青。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在一個人臉上掐出印子啊。
時旭白厭惡暴力,從小時候起就厭惡,他小時候看著他爸爸打他媽媽長大,卻沒有能力保護她。也許這就是他的一種執著,想要保護這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不忍心看著黃昏被夜晚破壞,不忍心看著星辰被黑暗吞沒,也不忍心看著醜小鴨被惡魔吃掉。
他想要保護他,就像是他小時候救下街邊的流浪貓,撿回別人不要的小狗那樣。
時旭白抬手把水龍頭關嚴了,腦海中還迴蕩著那個混蛋出門時低聲對喬斐說的那句話。
「你連英語都不會說,別想著出國。」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