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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3:22:04 作者: 月影星
    她已身在地獄,而她仍高高在上,福星高照。

    憑什麼?憑什麼?

    那邊顧嬤嬤聽了薛瓊的話,立即生硬拒絕,「公主還病著,受不得風,見不了客,姑娘還是請回罷!」

    說是請,不如說是趕。殺人兇手不僅沒有悔悟,還趕她走。

    薛瓊回頭,看了顧嬤嬤一眼。饒是顧嬤嬤閱歷頗深,那一刻,也被薛瓊滿是陰翳、仿佛來自地獄的眼神,嚇了一跳。

    薛瓊什麼也沒有說,那一刻,她心中最後的一絲不甘,也消失無蹤了。她的心中再沒有任何一個聲音,只剩一片死亡的平靜。

    她轉身沉默地離開了。

    顧嬤嬤心道這夫妻兩殺弟的殺弟,妒姐的妒姐,一個比一個瘋,被瘋子惹上可當真晦氣。她去淨了手,又換了一件外衫,這才回到了花廳——她不想沾染一絲一毫的陰氣,來害了她的公主和駙馬。

    柔嘉見了顧嬤嬤,柔聲問,「方才是誰來了麼?」

    顧嬤嬤道,「是二姑娘,說想見見公主,我沒答應,她已經走了。」

    柔嘉是心善的人,若說想到薛瓊年少喪夫時她有一絲心軟,待想到昨夜殷緒的死裡逃生、她絕望大哭幾次,她的心軟便徹底沒了,只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依舊餵起殷緒來。

    吃過晚膳,夫妻二人又看起書來。不欲柔嘉頭疼費神,主要是殷緒讀,柔嘉聽。

    就這樣看了半晌書,夜深了,該沐浴了。

    顧嬤嬤擔著心,這會兒未睡,仍照顧著柔嘉。柔嘉將書交給她,商量道,「我想沐浴。」

    昨日她山里洞裡打滾一番,今日又幾次出汗,卻都只能擦一擦,只覺得身上髒污難忍。

    顧嬤嬤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公主病還未好,怎麼能寬衣沐浴?」

    柔嘉傷寒未愈,雖已不再發熱,但仍會咳嗽幾聲。太醫那邊囑咐,湯藥要連喝三天才算好,這才第一天,顧嬤嬤怎麼想都不會同意。

    柔嘉鮮少與下人們對峙,尤其是照顧她長大的奶娘,只無奈地妥協。又轉向殷緒,想到昨日見到的赤/裸身軀,有些臉紅,細聲道,「駙馬呢?」

    殷緒雙臂仍是不能見水,如何沐浴是個問題。但柔嘉還病著,他無論如何,是不會讓柔嘉再幫忙的。他道,「勉強擦一擦,不是問題。」

    他想起了昨夜被半途而廢的柔嘉晾下的鬱悶,看著柔嘉的眼神有些幽深:這次放過你,下次再想逃可沒那麼容易。

    知道下人們亦是不會同意自己再見水幫殷緒的,柔嘉便不再多說,抬頭想囑咐殷緒小心一些,卻撞進了他古怪的、仿似帶著侵略意味的眼神中,頓時耳根一燙,心跳一亂,忘了自己想說什麼了。

    打破他們曖昧的是見春,她道,「那奴婢就命下人們送水來了?」

    柔嘉移開視線,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道,「好。」

    夫妻兩一個在床上,一個在耳房中,各自擦洗之後,又回到了一起。

    此時已是末伏,又立了秋,白日依舊炎熱,晚間倒是涼爽不少。下人們已經退下,柔嘉靠坐在大拔步床上,擁著軟被,隔著帳幔望著耳房的方向,有些緊張。

    他們在獵場內便是睡在一起,如今回到南華院,也不知……

    柔嘉正想著,就見殷緒一臉淡定,掀開帳幔進來,坐到了柔嘉身邊。

    他捨棄了自己睡了將近一個月的羅漢床,坐在了他們的婚床上。喜被仍未換下,上面繡的龍鳳呈祥、鴛鴦交頸活靈活現,濃艷的綠色襯得帳幔內一片旖旎。

    繡花帳幔團團圍著喜床,極度私密的內,曖昧成倍增長。

    柔嘉抿著紅唇,望著那鴛鴦不說話,殷緒掀被上床,她下意識身子往內側一縮。

    那模樣,仿似怕極了殷緒輕慢。殷緒倒是想——他疏情冷性,也沒有人教,但有些親密之事,大約是本能。殷緒瞧她可人模樣,內心確實動盪,但顯然此時不行,一段時日內都不行。

    殷緒緩緩舒出一口氣,柔和了神色,道,「睡吧,養好身子。」而後自己先緩緩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殷緒極有存在感與壓迫感的目光消失,柔嘉緊張退去,想起他的關心,又淺淺一笑,轉身小心地將他薄被蓋得更密實了些,也安定地躺了下去。

    一夜無事,第二日午後,殷緒換了一身喪服,來到靈堂,勉強圓一圓面上的和平。

    因為面上的說法是,殷弘為了救弟,被刺客打落山崖,算是枉死,殷烈請了道士來超度亡魂。

    那道士手裡拿著鈴鐺,又唱又跳,時不時撒下一疊白紙,薛瓊與殷盼便隨著那落下的白紙磕頭跪拜。

    殷緒不信命,不信佛祖上帝,只信自己手中的刀劍。他冷眼瞧著這景象,只覺得滑稽吵鬧。

    知他單手不便,殷正取了三炷香,一一點燃後搖滅明火,而後交到殷緒手中。

    殷緒單手執香,漠然對著殷弘的棺木鞠了三躬,而後無甚敬意的將香插入了香爐。

    見他一個庶次子、五品都尉,對逝去地嫡長兄、四品中郎將只行揖禮,不行跪禮,殷烈又是恨得咬牙。但真相掩蓋得來不易,殷烈不想多生事端,只能生生忍下。

    他待殷緒極冷,不與他說一句話,父子之間形同陌路。殷緒並未在意,父子之情斷絕,是他說過的話,也是他心中認定的事。沒有賓客在場,殷緒也未與殷烈說話,只冷冷看他一眼,而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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