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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3:22:04 作者: 月影星
當初當著殷緒的面,與薛懷文說過薛瓊的異心,此刻柔嘉也未瞞他。
「嗯。」殷緒略一點頭。長吉已被自己趕走,東英院換個法子,派薛瓊來打探情況,也有可能。
「你辦事穩妥。」他自然地誇了一句,轉身去衣櫃,而後去了耳房。
薛瓊回到東英院的次屋,殷弘正坐在羅漢床上,安靜地看書。因為後背有傷,他的衣衫穿得頗為隨便,一片閒散。
察覺到薛瓊進來,他轉頭淡淡瞥她一眼,面色不變,視線又落回書上。
薛瓊被這疏淡的一眼看得心中發澀,停在門口看他。她想:他們之間,是不是只要她不主動開口,他永不會先開口?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房間寂靜到近乎沉悶,婢女看看薛瓊的臉色,感覺到不同尋常,沉默著不敢出聲。
連婢女都察覺到了異樣,他上下應酬的堂堂中郎將,會遲鈍如此嗎?不會,只是不願在意罷了。
薛瓊感覺心臟仿佛被陳年的老醋浸過,酸楚疼痛。可這是他想白頭偕老的夫君,又受了傷。薛瓊終究是收拾臉上哀怨,露出一抹柔婉笑意,坐到了殷弘對面,道,「我方才,去了南華院。」
「嗯?」殷弘頓了頓才抬起頭,看向薛瓊,眼中流露一點興味,「去見了公主?」
自然不會是去見那個卑賤私生子的。薛瓊笑道,「嗯,和姐姐說了些話。」
殷弘臉上的疏淡緩開,逐漸變成溫和,「說了些什麼?」
薛瓊敏感地察覺到了殷弘的變化:這變化,是因為她說到了公主嗎?
不不,應該是她多心了。薛瓊強壓心頭懷疑,如同每一個溫婉的妻子一樣,絮絮與夫君說著嬌聲軟語,「姐姐說,那晚遇刺讓她十分受驚,夜夜都做噩夢。想不到姐姐才嫁過來,就遭遇這些,我真是心疼。可你又受了傷,我脫不開身照顧她,只能給她送一些安神藥……」
這番話太長,殷弘沒有聽到最後,他只是看著地面的一點,眼中漸漸浮現溫柔與憐惜:到底是十八歲的小姑娘,遇到那樣的事,難免害怕吧?做噩夢的時候,會有人陪著她嗎?
薛瓊發現了殷弘的走神,停了下來,細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的溫柔與憐惜,面色逐漸僵硬,手指緩緩掐住掌心。
殷弘仍在出神,而薛瓊地面色已冰冷到了極點,忍耐到頭,指尖猛地掐破掌心,濕漉漉的血液流了出來。
「夫君,你在聽我說話嗎?」薛瓊冷冷問道。
殷弘抬頭,打量了一下薛瓊的臉色,意識到她的不悅,便露出一抹沒有溫度的笑容,「抱歉,方才想著羽林軍中的事,一時出神。」
又補充道,「公主既是你姐姐,那些安神藥,你揀珍貴的送過去。」
薛瓊並未被他的笑容與歉意安撫,她只覺得,殷弘這細細囑咐的模樣多麼陌生,對她何曾如此過。
她想著敬茶那日,眼前之人對柔嘉毫不掩飾的溫柔……殷弘二十歲,才託了媒人去薛府提親。旁的世家公子,十六七歲就要托媒人相看貴女,為何殷弘卻拖到那麼晚呢?從前她不懂,現在,似乎有些懂了。
但也只是似乎。一切還只是她的猜測。殷弘對她冷淡,也許只是因為公務勞累;對公主殷勤,也許只是看在她的身份。
薛瓊把自己勸告一番,勉強扯出了一個蒼白的笑意,「夫君放心,我知道的。」
*
吃過早膳之後,東英院那邊果然送了許多安神藥,和幾個錦盒來,錦盒中都是給薛府的禮物,有珍貴人參,還有珠寶首飾。
柔嘉沒有興趣去看,只聽顧嬤嬤稟告,聽完後隨意道,「將安神藥收起,禮物放入馬車。」
殷緒飯後又去了書房,柔嘉沒有打擾她,讓顧嬤嬤安排好出行的事宜,最後小心地將那份做了記號的地圖收起,帶了兩個大侍女出門。
南華院的人出出進進的動靜,驚動了在屋內看書的殷弘。薛瓊已去主屋陪伴婆母,貼身侍女卻還在這裡忙碌。
殷弘淡聲問,「今日你們公主要出行?」
柔嘉公主出自薛府,那貼身侍女也是薛府的陪嫁,說一聲「你們公主」倒也沒錯。
侍女早間陪著薛瓊,聽了柔嘉的那一番話,低眉垂目恭順答道,「公主說做了噩夢心神不寧,不敢驚擾太后,便想回府看看母親。」
這麼一個嬌柔的小姑娘,倒是因他受苦了。殷弘心腸柔軟,不再說什麼。
坐上楠木大車,柔嘉輕輕摩挲著藏在袖子裡的地圖,思考著待會見到薛懷文,要說些什麼話。見春與知夏貼心地沉默著,不打擾柔嘉沉思。
到達薛府,蔚藍的天空忽然升騰起大片濃墨似的雲,從東北角迅速擴散,眼看就要遮蓋整個天宇。
狂風平地起,飛沙走石。要下暴雨了。
見春上去拍門,自家女兒回府,也無需稟告,門房笑眯眯地將柔嘉請進。
薛懷文在庭院練劍。他見了殷緒那武藝超群、兵法卓越的模樣,心生豪邁,不想被年輕人比下去,這幾日練武都勤了些。
下人過來告知,公主回府了。知道柔嘉過來,多半是要說遇刺的事——畢竟婆家靠不住,可不只能與娘家商量了?
薛懷文收了劍,囑咐李氏招呼柔嘉,自己轉入房中換衣。
柔嘉與李氏在廳堂說了幾句,見薛懷文邁入,眼眶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