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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3:22:04 作者: 月影星
    她忍不住想,到底是怎樣過分的事,值得殷緒這樣的重手。他如此漠然,心底是不是在生氣?

    她的視線雖溫柔,卻也明顯。殷緒終於放下碗筷,拿一邊的帕子擦了嘴,看向柔嘉,淡聲道,「公主有話,不妨直說。」

    心思就這樣被看穿,柔嘉有一瞬間的羞窘,捏緊了手中書冊。接著抿抿紅唇,還是看向他,小心問,「你能否告訴我,為何要杖責長吉?」

    嗓音太甜,語氣太乖太軟。殷緒轉開目光不看她,嘴中話卻是如實說了,「他是大夫人的眼線。」

    柔嘉明白了。就像曾經她身邊也有眼線,會將坤寧宮的一切,告訴高貴嬪一樣。

    長吉確實該打。

    殷烈和秦氏跨入南華院,恰好看見薛非將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長吉,拎小雞一樣拎到一邊。

    殷烈身為武將,倒沒有受驚,只是有些疑惑。秦氏卻嚇了一大跳,加之心虛,一時間不敢多看,拿帕子遮住了眼。

    小廝將長吉拖走。柔嘉的婢女們都沒有見過血腥,一時不敢過來,還是平安打了水,和薛非兩人將血跡清洗乾淨。

    秦氏眼角看著那血水,眼皮一抽一抽,只覺得仿佛被打的是自己:南華院的人,當真好狠!

    顧嬤嬤見庭院清洗完畢,便入內去請殷緒和柔嘉,直道大將軍與夫人已過來了。

    柔嘉看向殷緒,殷緒漠然道,「這種事情你處理便好。」說完便順著耳房的側門,去了另一邊的書房,竟是連殷烈與秦氏的面都懶得見。

    柔嘉看著殷緒的背影忍不住淺笑,只覺得兩相對比,殷緒對自己,已算好了。

    笑完柔嘉帶著婢女嬤嬤出來,先和殷烈秦氏一番見禮。

    殷烈拱手疑道,「敢問公主,為何重責手下長隨?」

    若說是因為護衛不盡心,那也該一視同仁,而不是只打一個。而且打得這樣重,差點去了人命,傳出去並不好聽。

    柔嘉露出微冷的眼神,看過秦氏,這才平靜回道,「不忠不義,多嘴多舌,所以我才重責他,沒有提前請示公公,還請公公勿怪。」

    殷烈一時也沒想出是個怎樣的多嘴多舌,但公主已經如此有禮地解釋了,他便也不再多問,只道,「公主折煞我了,如何處置下人,但憑公主吩咐。」

    秦氏卻是心頭一跳,明白果然是自己的監視行為敗露了。那鮮血淋漓的四十杖,果然打的是她的臉。

    柔嘉道,「公公發話,那我便直說了。這些人辦事不利,又無忠心,南華院用不起,還請公公婆母將他們帶走。」

    南華院不要的人,別的院又怎麼敢再留來礙公主的眼?最好的處理方式,是責罰一番之後趕出府去。

    殷烈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公主說的是,我這就處置他們。」

    又請示道,「南華院僕從不夠,讓夫人再派幾個人來,可好?」婢女是夠的,主要是護衛和男丁不夠,若是再遇什麼危險,或者賣力氣的活,只怕不便。

    還讓夫人派?柔嘉打量殷烈,見殷烈滿臉耿直,是真的在替南華院考慮。

    從前柔嘉不了解殷烈,這些時日的相處,卻漸漸明白:大齊的驍騎大將軍委實不太聰明,難怪面對北奕的鐵騎會一敗塗地。

    但若說他笨,卻也不是,不然也做不到大將軍……那個時候亡國,應當是從陳昱這個根上,慢慢腐爛了吧?

    柔嘉拋去腦中思緒,平靜中透出一點冷,「多謝大將軍。不過我與駙馬喜靜,不喜人多,若是再來一個多嘴多舌的人,只怕麻煩,便不用了罷。」

    秦氏聽得尷尬又心驚,殷烈只拱手道,「那便聽公主的了。」

    殷烈和秦氏帶著人走了,柔嘉回到室內,坐到花廳的梨木大圈椅上,喚了一聲,「吳嬤嬤。」

    吳嬤嬤旁觀柔嘉與殷緒懲治下人,半天不敢說話,這會兒柔嘉一出聲,她立即跪了下去,瑟瑟發抖,「公主。」

    她是府里的老人,事情見得多,長吉為何杖四十,她多少能猜到。如果那四十杖落在自己這把老骨頭上,只怕頃刻間就要斃命。

    柔嘉看了她一忽兒,想著殷緒沒有懲治她,這個嬤嬤應當是沒有問題的。於是她平靜問道,「你可知長吉為何挨四十杖?」

    吳嬤嬤抖得更厲害,頭低了下去,「老奴……老奴大概能猜到。」

    這個看來是個聰明人。柔嘉威嚴道,「本宮還是那句,既然來了南華院,便須心無旁騖,對我與駙馬盡忠,可記下了?」

    吳嬤嬤磕頭,「老奴記下了,記下了!」

    於是柔嘉不再多說,進入臥房,拿了一本書,靠坐在羅漢床上。知夏給她腰後塞了一個大迎枕,柔嘉動了動,選了一個更為舒服的姿勢,翻開了書頁。

    她雖視線落在那秀麗小楷上,心中卻仍牽掛著昨夜的遇刺。但查案——尤其還是刺殺皇族的大案,對方有備而來,只怕不是輕而易舉能查出的。大理寺卿也未派人來知會消息,看來確實沒有進展,她只得先行按捺。

    那便等明天,再親自去大理寺走一趟好了。柔嘉拿定主意,壓下心頭思緒,準備靜心看書,這一靜,卻又想起新的事情來——

    剛才顧著思考案情,竟是無意識坐在了殷緒睡過的羅漢床上。那床似乎沾染了他的味道,深沉又清冽。柔嘉耳根慢慢紅了。

    但既然已經坐下了,再要突然起身轉移,難免又有欲蓋彌彰之嫌。於是柔嘉強行鎮定,去壓那些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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