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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3:02:18 作者: 沉舟釣雪
    便如蕭蠻此刻,無措到通紅的面頰,還有程靈因為持續低燒而染著煙霞的臉龐。

    都是熾熱的,又是焦灼的,還是混亂的。

    程靈這一聲反問卻像是驚到蕭蠻了,他居然不受控制地微微後退了半步。

    程靈:……

    我有那麼可怕?

    山洞外,是荒山蟲鳴,是流水湯湯,是夜闌風急。

    而山洞內,除了黑暗中的陰影,便是火光下,兩雙互相對視的眼睛。

    程靈的眼睛因為受傷與低燒而顯得似乎並不如平常清澈,她眼角有些紅,眼神仿佛迷濛,漆黑的眼珠更不似平常明亮,倒像是兩顆霧蒙蒙的星子,浸潤在秋水中。

    蕭蠻的心尖不由自主地微微顫了顫,他的眼睛裡卻像是藏著冰,藏著火,藏著夜色中的風,席捲著洪濤與浪潮。

    然而他又是隱忍的,克制的,甚至是恐懼的。

    他確實有些怕程靈,在未曾發現程靈真身之前,他不怕的。因為那時的他,坦坦蕩蕩,心底無私,自然無懼。

    可這一切,卻又都隨著他將程靈衣裳剝開,觸及到那深藏在層層包裹下的秘密後,完全變了。

    他有了私心,因而有了恐懼,有了害怕。

    他……蕭蠻後退了一步,隨即穩住身形。他將衣擺一掀,忽然單足落地,屈膝半跪在程靈面前。

    程靈驚道:「你!」

    蕭蠻鼓起勇氣說:「程兄,我從前不願娶妻,是因為並無明確目標,因而能拖便拖。我自小看過父皇口口聲聲說深愛母后,可母后在時,他後宮三千,母后去世,他依舊後宮三千。」

    「我是他的嫡長子,髮妻所生,但我也並不獨一無二!」

    「既然如此,娶不娶妻,又有什麼意思?人可以騙過天下人,但不能騙得了自己。」

    「而你是我生平僅見……」說到這裡,蕭蠻望著程靈,聲音不自覺微微低柔了下來,「但我深知,你於最艱難困苦的草莽中起身,有自己的理想與抱負,絕不是願意換上釵裙,從此困守後院,做那籠中金雀之人。」

    「可是見過了你,我也絕不願意再屈就其他任何女子,誰都不可以!」

    「我唯有做到,此生不娶。請你許我,站在你身邊,望著你……」

    望著你,還做國士無雙程愚之。

    永遠是那提劍縱馬,快意恩仇少年郎!

    最後的兩句話,蕭蠻沒有說出口。可雖不言語,他含情的鳳目中,又仿佛是將千言萬語都已訴盡。

    字字不言情,而情字已深蘊。

    程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從未有過的震撼!

    蕭蠻單膝跪在她面前,像是一個虔誠的聖徒。

    程靈喃喃道:「但你是太子,天下哪有太子不娶妻的?」

    蕭蠻說:「總有辦法避開,南征之後,我的地位將無可動搖。只要我不願,誰也不能逼我!」

    是的,誰也不能逼他!那些會被逼迫妥協的,往往也不過是因為決心還不夠強,捨不得付出代價。而他敢於付出,任何代價!

    洞中火光映照,使蕭蠻的眼中也仿佛燃起了火焰。

    程靈的心潮亦隨著這火焰而燃燒起伏,她注視著蕭蠻,聲音微啞,緩緩道:「好,那便讓我看看,你可以做到哪一步。」

    這句話裡頭似乎有著隱約的期許意味,蕭蠻疑心自己聽錯了,但內心深處又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告訴他:你沒聽錯!

    是真的嗎?真的沒有聽錯嗎?

    蕭蠻如墜夢中,幾乎就要追問。

    可終究,他還是什麼也沒問,只對著程靈輕輕說了句:「好,程兄,你也看著我。」聲音輕顫,有一種說不出的隱忍。

    程靈對他微笑,一時煙霞瀰漫,似有滿天花開。

    簫蠻於是便又呆了。

    後來,那隻兔子烤焦了,蕭蠻懊惱地將焦掉的部分削去,準備再出去獵些野物,這隻失敗品就由自己吃掉。

    程靈卻說:「蕭兄,打獵且還要些時間,將獵物烤熟又要時間,這麼長的時間,你是準備再看著我餓暈掉嗎?原來你是這樣的蕭兄啊,你看,咱們便是做不成夫妻,難道連兄弟也做不成?」

    蕭蠻慌忙道:「自然不是,我寧願自己餓著,又怎會願意叫你挨餓?我、我……」

    他手足無措,急於解釋的樣子真是青澀到可憐,與從前清冷孤峭的模樣相比,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至於那什麼「夫妻不夫妻」的言語,更是叫蕭蠻接都不敢接,提都不敢提。

    程靈噗嗤笑了,笑得眉梢微挑,充滿促狹。方才她分明就是故意那樣說,在揶揄蕭蠻呢。

    蕭蠻又愣住,隨即嘆一聲,也笑了。

    從發現程靈秘密起,他今天無措太久了,以致於完全失去了平常的進退有度。甚至他跟程靈相處也變得極為彆扭,他都不像他了……

    程靈的調侃讓簫蠻的緊張稍去,漸漸又有些恢復到從前與程靈相處的感覺。

    簫蠻於是也就不多耽誤,他將兔子片開,與程靈分吃了。

    程靈吃下食物,轉化能量,丹田中緩緩地恢復了一縷日月真氣。

    但這點食物其實還不夠,而簫蠻也沒有吃飽。

    程靈於是說:「簫兄,現在是展現你打獵能力的時候了。」

    之前她不讓簫蠻去打獵,現在又催著簫蠻去打獵。這反覆無常的態度,也真是夠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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