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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3:02:18 作者: 沉舟釣雪
相比起來,被稱作駱經綸的駱游,他雖是雍州州牧之子,但在摘星樓的這片地界,顯然他不是主角。
駱游的神色倒是不變,他站在一邊,似乎漫不經心般繼續聽著盧公子念詩。
盧公子又念了十來首詩,其中只有一首得到了他身後一名先生的誇讚。這就代表了,此番獲得進入摘星樓資格的,包括於樵在內,目前一共還只有兩人。
好事者低聲議論:「今天的題看似不難,但是名額反而少了呢。」
「那可不是?畢竟,今天伍先生親自到場啊。」
盧公子又念了十來首詩,這一次,十首詩中有兩首獲得了先生的誇讚,可以進入摘星樓的,又多兩人。
等到盧公子再伸手去拿,這個時候,托盤中已經只剩下寥寥幾張詩卷了。
駱游的詩還沒有被念到,盧公子拿起一張,笑道:「這首詩的作者……是城東,平安坊,張允。」
「詩名《蟬》,這是借蟬詠志?倒是不常見。」
盧公子停頓了片刻,這個時候,站在長桌稍遠處的駱游忽地微微皺眉。
程靈看在眼中,只覺此刻駱游的神情非常微妙。
這時,盧公子念詩了:「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念罷了,只聽伍先生脫口便贊:「好一個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圍觀眾人也騷動了,會到摘星樓前來圍觀的,雖然不見得個個都是讀書人,但也很少有大字不識的。
聽得多了,見得多了,至少一些基本的鑑賞能力也就有了。
好的詩句本來就是可以直接觸動人心的,「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寥寥十字,詩人那一份孤高與曠達,就表現出來了。
有一種絕非俗流,使人眼前一亮之感。
伍先生又贊道:「飲清露,出疏桐,這豈是言蟬?分明是高潔以自喻!格律工整便罷了,意境之高,更上一籌!」
然後問:「詩人何在?」
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站了出來,他生得瘦長清癯,臉上每一處線條都分分明明,頜角清晰,光只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格外出離於世的孤高之感。
單薄的布衣束住他的身軀,卻只讓人覺得,他仿佛隨時都要乘風而去了。
此人便是張允,這一首《蟬》的詩作者。
他一站出來,頓時就讓人生出感慨:原來是他,難怪能寫出《蟬》這首詩來!
人群議論聲聲,騷動中,程靈注意到,駱游的臉色就在這短短時間裡,竟是變得難看非常。
而人們還在一聲聲地誇讚著張允:「原來是張允,官學之中,據說他的名聲也是非常響亮的,考核常常能入上三品。」
「張允的詩才原來也如此非同一般,今日之後,我看張允該得一個外號,叫做詠蟬才子才是!」
「張允不慕權貴,曾經有州府高官子弟招攬他,被他嚴詞呵斥……」
「噓!」不知怎麼,議論的人群忽然就安靜了。
原來是駱游,就在盧公子將張允的詩卷放下,準備再到托盤裡去拿下一張詩卷時,駱游忽地大步上前。
他步伐極快,瞬息間到了盧公子面前,一把就摁住了他的手。
盧公子轉頭,看向駱游道:「駱兄這是何意?」
駱游臉色緊繃,一時卻是答不出話來。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阻止盧公子去拿下一張詩卷,但實際上他又有非阻止不可的理由!
瞬息之間,兩人對視。
旁觀者尤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駱游的動作非常突然,而實際上,就在兩人對視的電光火石間,一場較量已經開始了。
盧公子被駱游壓著的那隻手忽然動了動,一股寒冰般的奇異力量就順著兩手相接處,針扎般往駱游手上襲來。
駱游目光一沉,霎時抬手。
盧公子原先正在向上掙動的那隻手受到慣性影響,立刻就也抬了起來,對駱游緊追而去。
便在此時,駱游的另一隻手如同神鬼出動,剎那間偷得空隙,摸到了詩卷上。
盧公子:「你!」
駱游已經將那張詩卷摸走,他的手一抖,紙張就被他卷了起來,緊握在了手中。
盧公子沉聲道:「駱兄,臨場取走詩卷,怎麼,你這是看不上今日的詩題?」
駱游的面色卻更為沉凝,他先深深看了盧公子一眼,又轉而看向站在人前的張允。
張允清瘦昂然,模樣頗具風骨。
駱游眼神森冷,便要說話,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角餘光掃過托盤上剩下的最後一張詩卷。
這一剎那,憤怒的駱游改了主意。他冷靜下來,忽然說:「盧兄,這個世上,要使一位讀書人掩蓋下自己的詩,不願示眾於人前,往往原因只有一個。」
盧公子頓時說:「什麼?」
他的目光下意識順著駱游的眼神,也落到了托盤上,最後的那張詩卷上。
第181章 眼前有詩道不得
這世上,還有什麼原因,能使一位頗為自負的讀書人,不願意將自己的詩句顯露於人前呢?
盧公子劈手要來取那托盤上的最後一張詩卷,駱游的動作卻更快。
只因他早有準備,就在盧公子的目光落下來時,駱游早已手隨心動,指掌之間,滑溜得如同游魚,飛速就將那一張詩卷又抓在了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