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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39:33 作者: 北風三百里
既然如此,那就……
姜思鷺偷看了一眼段一柯。
那就再拖拖!
做下決定的姜思鷺身心瞬間放鬆。想到下午也沒法出去,她從電視底下抽出一盒碟片,嚷嚷著要看電影。
「拿碟片看?」段一柯驚訝,「你還挺老派。」
「儀式感,懂不懂啊。」姜思鷺翻了翻,抽出一張還沒看過的,「《甜蜜蜜》,行不?」
人可能就是這樣,年齡越大就越愛看老片。張曼玉和黎明的《甜蜜蜜》——九六年的電影了。
段一柯笑:「你沒看過?」
「你看過?」
他回憶了下。
「大學放過。」
姜思鷺放回碟片,略顯失望:「那我換一個。」
「不用換,」段一柯叫停,「你想看就看吧,我陪你再看一遍。」
碟片插進槽,片頭出現了幾家已經消失的香港影視公司LOGO。
黑白的畫面,黎明年輕而乾淨的臉。他拎著行李從火車上走下來——鏡頭變彩,他踏進一個時代。
老電影拍畫面,節奏慢,但舒服,像是一滴墨水落到宣紙上,再層層暈染開。
據說黎明是四大天王里唯一的淡顏系,放到這部電影裡,倒是很合適。眼神乾淨,說話慢慢的,帶點笨拙,碰上五官精緻銳利的張曼玉,像一捧清水倒進熱油鍋——
那的確是要炸的。
影片放過四分之一,是那段經典的激情戲。
姜思鷺搞創作多年,一直秉承一條戒律——男女主互動講究一個循序漸進,太早產生肌膚之親,讀者將興趣盡失。
但上世紀的電影顯然沒把這些規矩放在眼裡。
狹窄的空間,窗外是細密大雨。黎明穿黑色高領,外面套白色襯衣,給張曼玉一層層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兩個人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裡交錯。
他替她把垂落的頭髮別到而後。
她靠近他。
欲望的火在一瞬間被點燃。
方才穿上的衣服又被剝離,床板的吱呀聲,喘息聲,重疊在一起。
兩個寂寞的人,兩顆寂寞的心。
姜思鷺看了一眼段一柯——他在黑暗裡平靜地看著這一幕,沒什麼尷尬。
不愧是搞藝術的學校出來的。
反倒是黎明第二天去找張曼玉提起昨晚的事時,段一柯長吸了口氣,很不解的樣子。
穿著麥當勞制服的張曼玉,伸著細長的手臂,用力地擦拭玻璃。她皺眉看向懵懂的黎明,用毫不在意的口氣說:
「昨天晚上……風大雨大,兩個孤獨的人吃了頓團年飯而已。」
「你幹嗎?」姜思鷺點了暫停,轉頭看向他。
段一柯抬手指了指屏幕,又放下,又抬起來。
「我大學的時候就沒看懂這塊,」他說,「她這是什麼意思啊?」
段一柯臉上的迷茫和屏幕里的黎明差不多。
姜思鷺沒get他。
「這有什麼不懂啊?」她說,「你覺得只能男的睡了不認?」
兩個人腦子裡大約同時閃過了某件相同的事,都陷入幾秒沉默。
半晌,段一柯輕咳了下,繼續說:「可能是因為覺得他在天津還有妻子吧。」
姜思鷺冷不丁冒出個「你懂個屁」。
段一柯:「……」
「來,咱倆說道說道,」姜思鷺乾脆把遙控放下,轉身看向段一柯,「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處。」
段一柯洗耳恭聽。
「女人的愛情,和男人是不一樣的,」她比劃著名,「你們男人喜歡一個人,就要占有,而且是占有全部。但是女人愛的,往往是某個瞬間……你那什麼表情,懂不懂啊?」
段一柯搖頭:「沒。」
「就好像劇里黎明的那個姑媽啊!」姜思鷺諄諄教誨,「她等了她的威廉一輩子,其實對方就是在她最美的時候、帶她去半島酒店吃了一頓飯。她愛的真的是那個男人嗎?我覺得她是愛上了那個在半島酒店的瞬間。」
「所以我們總看到那種丈夫死了以後就守寡一輩子的女人,因為她們可以靠回憶那些愛的瞬間活著。但是很多男人,如果妻子死了他們就立刻另娶,因為無法占有了,愛也就結束了。」
這段話有點地圖炮了,段一柯不置可否。
姜思鷺嘆了口氣,懶得再和他學術討論,轉頭點了繼續播放。
屏幕里的故事繼續著,張曼玉買了股票,又賠了,黎明騎車載她走過人潮洶湧的街道,與她在街頭擁吻,最終失散在大雨中的碼頭……
顛沛流離,無常人間。
1995年5月8日,鄧麗君去世。他們在紐約街頭《甜蜜蜜》的歌聲里再次相遇,抬起頭,好像老了很多。笑起來,又像這些年什麼都沒有經歷過。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兒開在春風裡/開在春風裡/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啊在夢裡/夢裡夢裡見過你……」
碟片放至最後,屏幕陷入漆黑。
段一柯在漆黑中望向姜思鷺。
她已經靠著他睡著了。
抱著膝蓋,蜷縮在他身邊,手指還抓著他的袖口。
他摸了摸她的頭髮,忽然自嘲的笑了一聲。
「姜思鷺,該不會……」他自言自語,「你愛的,也只是我高中的某個瞬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