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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39:33 作者: 北風三百里
又有道壓低了的聲音:「聽說是孟老師作保的。」
「他之前不是還得罪過陽韋波被封殺了嗎?也不封了?」
「你可別提陽韋波了……這狗東西撬走許之印算把房總得罪了,房總剛才吃飯聽說來龍去脈,還直夸這小年輕硬氣呢。」
議論聲逐漸變小,姜思鷺抬眼望向段一柯。
他還在看劇本,半倚著桌子,微微低著頭,好像這些議論都與他無關。
但這些東西,本就該與他無關。
機器架好,房鴻輕咳一聲,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下來。
試鏡分兩種,一種是有演員給搭戲,另一種是選角導演一類的人物在鏡頭後給演員搭詞。段一柯今天來得匆忙,方式自然是第二種。機器架好後,房鴻示意他站到鏡頭前,然後點了個男同事過去。
兩人手裡各拿一份台詞。
姜思鷺屏住呼吸。
「Action。」
好奇妙的一個詞。
這或許就是這個行業讓那麼多人沉迷其中、欲罷不能的原因。無論現實生活多麼一塌糊塗,「Action」響起的剎那,所有在場的人,都必須進入與現實交疊的另一個時空。
在那個時空里,愛恨情仇,生死離別,都比真實的人生痛快得多。
江晚淮這場戲台詞並不多。
戲點在最後的那串大笑。
謹小慎微、步步為營的江晚淮,自16歲那年與宋冽分開,便再也沒有放肆地笑過。匕首刺入心口的剎那,他抬起頭,眼神中竟沒有意外。
段一柯抬頭的剎那,姜思鷺心跳漏了一拍。
那本是一雙將死之人的眼,漆黑而毫無光澤。
但刀刺入心口時,眼底反倒泛起神采。
「阿冽……」江晚淮輕聲說,聲音溫柔地像8歲那年將她擁入懷裡,「為什麼,不親手來殺我。」
她親手來殺,他亦不會躲。
搭戲的人不是演員,但也被段一柯帶入了戲,冷笑著問:「你怎配死在宋冽手裡?」
江晚淮愣住了。
他眼底的神采猶如秋日枯草,轉瞬凋落。
好長的一聲嘆息。
不似失落,倒像解脫。
姜思鷺忽然覺得眼底潮熱。
她看到段一柯仰起頭,眼神望向一個遙遠的點。那個地方不在朝暮影業,或許也不在這個世界。
那是《騎馬客京華》書中的人間。
亂世之中,生靈塗炭。江晚淮不敢負蒼生,不敢負帝恩,護了宋冽,保住李元晟。
他這一生唯一一次任性,是那年宋冽抱著膝蓋望著他,說:「誰說男孩子不可以哭的呀?江晚淮,你可以哭呀,你可以在我面前哭呀。」
那天他哭得好痛快。
可28歲的江晚淮已經忘了怎麼哭。
於是他只能笑。
從壓抑的、嘶啞的笑,到朗聲長笑,笑得如釋重負。
他終於可以死了。
是他的阿冽。
還了他自由之身。
他在笑聲中流盡了心頭最後一滴熱血。
「殺了我。」
「叫阿冽,掀翻這山河。」
辦公室里,久久的沒有聲息。
姜思鷺緩過神來時,臉上已經全是淚水。她用袖子擦乾,新的淚水又湧出來。
根本控制不住……
像是回到了他在報告廳演她寫的《小美人魚》那一天。
房鴻那邊似乎和段一柯說了什麼,姜思鷺想聽清,但哭得耳朵也被堵住。身旁的同事走沒了,她低著頭抽了抽肩膀,再抬頭時,面前遞來了一包紙巾。
她忙著擦眼淚沒工夫接。對方愣了下,抽出張紙,給她擦了擦臉。
姜思鷺嚇了一跳,這才看清是段一柯。
「你……」她氣結,把紙巾一把抓過,「給貓洗臉呢。」
段一柯嘆氣:「不好意思,養二柯養多了。」
頓了頓,又問她:「演那麼好?」
姜思鷺擦不乾的眼淚讓她無法不點頭。
「還行吧,」段一柯又開始了,「隨便演演。」
Bking Bking Bking。
姜思鷺簡直想朝他臉上來一拳。
「呦,這哭的。」
身旁突然響起道女聲,姜思鷺回頭,才發現房鴻走了過來。領導的威力還是比較大,姜思鷺強忍片刻,總算把眼淚止住。
「演的還是挺好的,錄像我得去給導演和選角團隊那邊看下,」房鴻轉向段一柯,「不過你回家先看下原著吧,有什麼不懂的你……」
有同事在叫「房總」,房鴻回了下頭,匆匆撂下句「你問她」。
然後走了。
段一柯略顯詫異地回過頭。
「為什麼問你啊?」
姜思鷺陷入沉默。
「你們公司都知道你是原著粉?」
姜思鷺:「……對,是這麼回事。」
送走了段一柯,回到工位的姜思鷺徹底癱了。
路嘉如預料中的一般滑著座椅到她身邊。
「神了啊你,」她眼睛亮晶晶的,「真把段一柯塞進去了?」
「哪跟哪啊……」姜思鷺仰在座位上,滿臉寫著沒有什麼世俗的欲望,「看在大佬面子上給了個試鏡,成不成看造化吧。」
「我看房總剛才臉色都紅潤了,八成沒問題,」路嘉又往過湊了湊,「那他要真演了,不就和高中那話劇一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