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2023-09-08 02:27:31 作者: 方圜一里
礦井下很黑,只有手中的燈照亮眼前一小塊兒地方,井下的塌方是悄無聲息的,當時什麼都沒意識到的他只記得自己被劉叔重重推了一把,然後後背被重重砸了一下昏了過去。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
靜默中,林清泉一張張看過這些工人的臉,他們有的剛下夜班,渾身漆黑只有看過來的眼白是白色的,有些剛上工身上還算乾淨。
林清泉顫抖著嘴,說出了那句無數次夢回此時想說的那句話。
「今天不開工,大家回去吧,我會補償給大家半天誤工費。」
他說完這句話,場下工人相互看一眼,小聲議論著小老闆這話里的意思,還些就是單純高興能白賺半天的工錢。
只有劉叔一把將林清泉拉出去,為了林清泉在礦廠的威望著想,他將林清泉拉進屋子後才著急地對他說道:「清泉,你怎麼說今天不開工呢,新礦洞已經選好了,早開工早賺錢啊。」
林清泉聽著劉叔一心為了礦廠的利益著想,一時間靜默了,他沒記錯的話,他爸沒給劉叔礦廠股份,只給劉叔每月五千塊錢工資吧。說實話,他覺得給少了,對不起劉叔操的這些心。
「劉叔,我給你漲一倍工資吧。」林清泉說。
「什麼漲工資,劉叔我五千工資夠高了,你錢多燒的?」劉叔看傻子一樣看著林清泉疑惑道,心想這孩子今天怎麼說話這麼不著調,有他這麼當老闆的嗎,先是給工人白髮錢,現在又給他漲工資的。
說罷他想起正事,繼續問道:「別岔開話題,你先說為什麼今天不開工。」
林清泉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剛剛睡覺的時候,夢到我爸了,他說今天不適合開工,開工我們兩就被埋在下面了。」
因為算是危險行業,干他們這行的都非常迷信,劉叔一聽便皺起眉頭,思考起林清泉這個夢的意思,果然不再提起開工的事了。
「我去找個瞎子算算這個夢是什麼意思。」劉叔說完就轉身出去找人算卦去了。
劉叔離開後,林清泉才有心思思考現在的情況,看著眼前這雙年輕飽滿的雙手,小心的捏一下年輕的皮肉,感受到疼痛,眼前的一切讓他想到了跟老婆一起看過的電影重返二十歲。
林清泉激動地站起來,瞪大眼睛激動地握緊拳頭,難道他也有機會重回二十歲的時候?
這時他注意到自己站直了腰,反手摸向自己的後背,摸到平整的脊柱、平坦的後背,他不可置信道:「我能站直了?」
「我不是殘疾了!」林清泉激動道。
他不停地摸著平整的後背,感受著能夠直立眼睛平視前方的感覺,激動地幾乎落下眼淚,感覺現在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上輩子,他被醫生確診終生殘疾後,不願意面對別人異樣的眼光,縮在家裡很少出門。最重要的因為殘疾他跟寧月之間始終存在隔閡。在他心裡寧月太好太好,因此他才更加不能接受殘疾的自己,更不敢表露心意。
激動過後,林清泉冷靜下來,決定不管眼前的一切是不是一場夢,他都把現在擁有一切當做上天給他彌補遺憾的機會。
「去找寧月。」這是林清泉心底最真實的聲音。
他拿起椅背上的皮衣外套出門,從隔壁會議室里推出他爸那輛舊摩托車,用力踹著發動機,在轟鳴聲中離開礦廠。
一路上風馳電掣,隨風盪起的衣擺就像他此時的心情。
林清泉聽著耳旁呼呼作響風聲,回想起被他埋藏在記憶深處的那些他跟寧月之間的陳年往事。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市醫院昏暗的走廊里,當時他拿著術後診斷單從主治醫生辦公室里走出來,看著上面的「終身殘疾」只感覺萬念俱灰,甚至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這時,一道悽厲的哭聲喚醒了他,可能是哭聲中的悲痛讓他感同身受,他抬頭看向發出哭聲的人。
寧月當時癱坐在地上哭得面目猙獰,她懷裡抱著的孩子燒的滿臉通紅。
他聽旁邊的人說寧月和孩子已經住院兩天了,根本交不起醫藥費,再加上那孩子進來時就中度肺炎,發燒的時間太長了,用了進口藥治了兩天都沒好,醫院建議寧月帶孩子去更好的醫院治療,可是當時寧月連路費都拿不出來。
他忘記自己當時的想法,可能是覺得那時的寧月可憐,也可能是因為自己沒有了機會,就看不得別人明明有機會卻被浪費掉。
於是,他幫寧月繳納了醫藥費,還帶寧月母女到省城醫院治病。
做完這些後,他回到礦廠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不願意接受任何人落到他身上的視線。
後來,寧月回來後,找到礦廠里求他收留,他沒有深究原因,只是讓人給她安排了工作,便繼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可能是為了報恩,寧月主動照顧他,任他一直拒絕都沒有停止過,不知不覺他習慣了寧月的陪伴,兩人開始像朋友一樣每天聊天。
他的印象里,寧月性格火爆強勢,平時的打扮也是雷厲風行,像一團火一樣闖進他古潭一般的寂靜的世界。
兩人一直維持著一種奇妙的平衡點兒,直到寧月主動打破平衡,最後連結婚都是寧月先提出的,他就像烏龜一樣一直縮在自己製造的殼裡,從來不敢開口表達情意。
上輩子,寧月一點點將他這一潭死水變成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