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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9:25 作者: 西臨
    她猛地驚醒,肩膀顫抖一下,撩開沉重的眼皮看過去。因為睏倦,眼睛裡沒有神采。

    對床那姑娘指了指她頭上吊著的水,又好心地重複了一遍,「你的藥水要滴完了,可不能再睡了,小心回血。」

    岑溪順著她手指指著的方向抬頭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才發現自己嘴唇起了一層皮,乾燥得厲害。

    自己真是燒糊塗了。

    「謝謝。」一開口聲音嘶啞極了。

    對面女孩子估計是看不下去了,說:「你家裡面都沒人來陪你的嗎。」

    這句話落地,她指使坐在一旁陪護的男朋友給岑溪倒了一杯熱水過去。

    岑溪伸手接過,露出感激的神色,「他們工作都挺忙的,讓他們知道了也只會徒增他們的擔心。」

    「所以,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她笑了笑,神色有些勉強。

    「發燒可不是小事啊。」女孩子眼裡露出心疼的神色,」不過我剛剛看見你男朋友……..」

    還想說些什麼,一旁的男朋友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管閒事,於是只好將說了一半的話拋在一旁。

    「嗯?」

    岑溪其實沒太聽清。

    「沒事,你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儘管開口。」女孩子笑了笑,「你的藥滴完了。」

    說話間,她的男朋友將削好的水果遞給她,示意她少說點話,女孩笑了笑,滿臉都是幸福。

    岑溪本想道謝的,但是怕自己又打擾了他們,便什麼話也沒說,側過身子摁了摁手邊的響鈴,護士很快就過來了,給她換了一瓶新的吊水接著打。

    這次,她倒是沒再泛起困。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旁的情侶出院了,病房裡瞬間空蕩蕩的。

    走廊里的白熾燈光透過虛虛掩著的房門泄進來,岑溪靠在枕頭上,眼睛瞥向窗外。

    這雪下了兩天了,房間裡淡淡的消毒水味,手機里已經顯示今天是二零二零年了。

    真快啊,新年的第一天她竟然是在醫院裡度過的。

    玻璃窗上起了一層霧,那些光景隔著這層霧變得模糊,只能影影綽綽看見大概的輪廓。

    大概是房間實在是太過安靜了,她從一旁撈過遙控器打開了面前那個看起來有些年歲的電視機。

    這個電視機沒有太多頻道,來來回回切換也就是那幾個欄目。她隨便調了個台,就將遙控器放在枕邊。

    眼睛也沒看電視究竟播放了什麼,任由主持人講話的聲音傳遍房間的角落。

    不大不小,總算不是安靜得仿佛掉一根針都能聽見了。

    她側過臉靠在枕頭上,手機滴滴響了一下。

    她切過屏幕看了一眼,是哥哥給她發的。

    【哥:新年快樂,照顧好自己。】

    她將手機橫在眼前,手指伸出去敲了敲屏幕,【岑溪:新年快樂,我會的。】

    放下手機時,她突然看著自己的手愣了神,五指緩緩張開,細碎的微光從指縫中流下,她歪著頭瞧了瞧,不禁笑出了聲。

    以前啊,可真傻,非要拉著他和自己去看手相。

    當時,人家說他命里註定大富大貴,是吉兆。而自己則是命剎孤星,兩人實屬不是良配。

    那時,她還狠狠說了一頓那個看相的,說他不會做生意。而後攬著周倦的胳膊,和他說這些都是迷信,是不能相信的。

    她還記得他那時屈著一條腿靠在朱紅色的牆壁上,臉上掛著痞意,眼神漫不經心,敷衍地應了一聲。

    果然,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徵兆。

    夜漸深,電視台也沒什麼可播放的,居然播起了財經新聞。

    她瞥了一眼,視線卻在觸及到那熟悉的身影時頓住了。

    分別三年,她才漸漸認識到周倦成熟了不少。

    電視裡,他西裝筆挺,眉眼深邃又凌厲。那些記者媒體扛著攝影機追問著他那些和財經無關的內容時,他不著痕跡地蹙了下眉頭。

    她知道,他這是不高興了,可是臉上卻是掛著淡笑。有位女記者採訪他時,不小心被身後的同伴推了一下,他還很有禮貌的伸手去扶了一下。

    鎂光燈在他臉上不停地閃爍。

    現實與回憶割裂,岑溪再次意識到兩人之間的雲泥之別。

    關掉電視,她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手指劃拉著手機屏幕,看著聯繫人一欄——周倦

    那個被他拉進黑名單的人。

    其實當時她就是氣自己,於是腦袋一熱就把他給刪了,想著他會發現的,會來哄自己的。

    但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岑溪扯了扯被角,逼自己入睡。

    她不是什麼金枝玉葉,平凡人的生活就是三點一線,上班下班回家。天亮以後她就要去雜誌社了,沒有十足的工作精神,不免背後被嚼舌根。

    大概是太累了,上下眼皮開始打架,最終闔上了眼。

    門外透過的那點光亮隨著門的合上,被阻擋在外。

    *

    病房外。

    醫生夜裡來查房,就見門口站著一個男人,她看清他手上的香菸時,皺了皺眉頭,「這裡是醫院,嚴禁吸菸。」

    男人倚靠在牆壁,手肘上搭著件黑色外套,只著一件單薄的襯衣,襯衣下擺看起來有些褶皺。他垂著頭,指尖繚繞騰起的煙霧將他的面龐模糊掉。

    似乎是聽清她說的話,他站直身子,將煙掐滅,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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