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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9:25 作者: 西臨
    房間裡很安靜,手指拂過流水發出嘩啦的聲響都會被無限放大。

    在暖光燈的照耀下,周身都鍍上一層柔和的色調。

    她抬起手腕,搭在浴缸的邊緣。眼睛直愣愣地看著腕骨處的紅腫,感覺今晚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唯有那痛感讓她清楚的明白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心有餘悸,可腦子裡卻是想起周倦。

    明明該是再也沒有交集的兩人,怎麼就這麼不偏不倚地遇見了,她還欠了他一份人情。

    人總說,人情債最難還。

    夜裡驚醒,她再沒了睡意,那些畫面像是在腦海里放電影一般走馬觀花地路過,越是閉眼越是清晰。

    她從床頭櫃那撈過手機,摁了一下電源鍵。瞬間漆黑的臥室亮起一小塊熒弱燈光,她眯著眼睛瞥了一眼,才五點半。

    從睡下到醒來,才過了兩個小時。

    房間裡,空調送來一陣又一陣的暖風。

    岑溪靠在床頭,扎著的頭髮此刻松垮地垂在肩側。

    玻璃窗沒關,夜晚的冷風從縫隙里鑽了進來,兩側拉起的窗簾吹得微微鼓起一個小包。

    雪又開始下起來了,風將一小片一小片的雪花攜進溫暖房間,落在實木地板上很快就化成水,消失不見。

    因為不起眼,連痕跡也一起被抹殺掉。

    她就這麼靠坐在床頭,愣愣地看著窗外。過了幾分鐘,她等睡意徹底過去,將蓋在身上的被子掀開,赤腳趿拉著拖鞋準備去書房將照片進行後期處理。

    在此之前,她給自己沖了杯咖啡,盤腿坐在臥室陽台的那塊蒲團上,身上披著一塊絨毯,醇苦的氣味在溫暖的里越發濃郁。

    她抿了一口,手指在筆記本上快速敲打著。

    大概是夜裡寂靜,微小的聲響都會被無限放大。她不知道外面究竟是颳了多大的風,感覺窗戶玻璃隨時都會裂開。

    她將架在腿上的筆記本放在一旁,起身準備將窗戶關上。

    餘光觸及窗戶外的那小塊空地,此時上面已經鋪了一層厚厚的雪,在晦暗的天色下,泛著銀色的光澤。

    視線一路下移,在觸及窗外的那抹身影時頓住了,周倦?

    他怎麼會在自己家樓下,大概覺得不可置信。岑溪從窗口探出腦袋,雪花飄飄洋洋砸在她的眼睛上。她眨了眨眼睛,待水漬暈開,眼睛卻留意到他額角塌著的碎發上沾著的雪花時,愣了神。

    他究竟在樓下站了多久。

    岑溪手指緊緊扣著窗戶的拉鎖,隨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收回目光。手指扣在窗戶的框邊上,輕輕一拉就關上了。

    隔絕了窗外的風聲,房間裡頓時安靜了許多,只有她走路時發出的腳步聲。

    可她端坐在書桌前,卻怎麼也靜不下心。睜眼閉眼間,都是周倦立在風雪裡,那滿身的寂寥。

    本該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可是偏偏讓她看見了。

    感情里,先動心的那個總是最後輸得一塌糊塗。況且,這本該就是三年前悟出來的道理,可是心下卻還是忍不住。

    她的心裡還是放不下周倦,畢竟那是喜歡了許多年的人。

    理智告訴她要即使抽身,否者深陷沼澤只會越陷越深。

    咬咬牙,她還是從衣櫃裡取出厚重的長款羽絨服,隨意地套在了身上,在置物櫃裡抓了一把雨傘就沖了出去。

    樓道下有一棵十多年的油松,蔥油綠針被綿綿絮雪蓋了一地,裹著淡淡的雪松味。

    周倦就這麼立在樹下,腳底是一地的菸蒂。岑溪已經不知道這究竟是第幾根了,腳步頓在原地,一時間竟遲疑著不敢上前。

    他聽見聲響,抬眼望了過來。岑溪這才注意到他嘴角的淤痕。天氣冷,血跡已經凝固,落在他的唇角下,偏生帶了混不吝的痞意。

    明明分別時一切都還是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了。

    她小步朝前走,因為出門時太急,沒來得及換鞋子。

    此刻光裸著腳踝,曝在寒冷的冬雪裡。小路上鋪著厚厚的雪,踩上去發出厚實的悶響聲。那些細細軟軟鋪著的雪花陷進她的棉質拖鞋裡,本就凍得麻木的腳底此刻更顯冰冷,可她像是毫無察覺。

    岑溪清晰地看見了周倦落過來目光,腳趾不自覺地抓弄。只是已經凍得僵硬起來,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忘記換鞋了。

    她頓在原地,看著他邁開腿朝自己走了過來。

    岑溪注意到周倦眉眼間的疲憊,以及那一身怎麼也忽略不掉的菸草味。

    像是不要命了。

    「少抽點菸,對身體不好。」她躊躇著開口,「你嘴角的傷口是怎麼弄的?」

    周倦看著她,敷衍地應了一聲,卻沒有回答她的後半句話。唇角扯出一抹笑,「為什麼把我刪了?」

    她垂下眼皮,似乎是在困惑他說的話。

    漫長的等待中,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她想起了周倦問她的話,可是卻不知作何解答。為什麼刪了,因為她發現他對自己說的都是騙自己的。

    刪了,只是不想自己再受騙了。

    你看,三年過去了,他才發現。究竟是有多不在意她,不在意這份感情啊。

    心裡是這樣想的,卻沒說出來。眼眶酸澀,像是有什麼東西就要掉落。她安靜地垂下腦袋,鞋尖輕輕戳著雪堆,卻是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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