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PARTⅠ

  周若霏在出院的前一天，沈老夫人又來醫院探望她。

  昨天沈父沈母也來看過她，還帶來許多補品。

  她還記得昨天婆婆說的話──

  「若霏，這是要給你喝的補品，看你氣色不錯，我放心許多。我知道俊睿那孩子不值得原諒，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再給他一次機會，不要離婚好不好？」

  公公也跟著補上幾句，「若霏，有緣分才會在一起，我覺得我們跟你的緣分還很長，所以繼續跟我們做一家人吧。」

  婆婆又說：「若霏，我以前對你太冷淡了，我希望你繼續做我們家的媳婦，以後我會把你當成女兒疼。」

  面對公公婆婆的關愛，周若霏真的覺得很窩心，她也喜歡他們，想跟他們成為一家人，只是，還可以回到以前嗎？

  然後今天換成奶奶了。

  「奶奶，這麼熱的天，您怎麼還出來？我已經好了，沒事了，您不用擔心，醫生說了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這些天，沈家長輩天天輪流來看她，倒是不曾再見過沈俊睿。

  從那一次來醫院看她這一個星期來，他就沒再出現了，雖說是她自己叫他不要再來的，但他真的乖乖聽話不再來了？

  芷珊希望她再多考慮離開的事，因為知道沈俊睿不是壞蛋，而且是愛她的不是嗎？

  上周齊大維來醫院看她時，說他表哥已經不住在那間公寓了，要把公寓讓給她住，所以要她出院後直接回家休息。

  他不住在公寓，住哪裡？依他的性子，不太可能會搬回沈家去住，但也沒有聽大維說他要搬去跟他一起住，不過她沒有多問。

  「我還是不放心，醫師真的說你可以出院了嗎？」沈老夫人一臉擔憂。

  「嗯，我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下個星期一就能回到工作崗位。

  此時門外傳來女護士的說話聲，「沈先生，今天又來看你太太了，怎麼站在門外不進去呢？」

  沈俊睿也來了？就在外面走廊？周若霏訝異地望向房門。

  沈老夫人忍不住替孫子說話。「這些天都是俊睿那孩子開車送我過來的，比起我們幾個老的，他更擔心你的身體，天天都過來，不過他也知道你不願意見到他，所以就只站在病房外而已。」

  沈俊睿每天都有來醫院看她？她完全不知情。

  「若霏，知道為什麼俊睿第一次帶你回沈家，當下我就答應你們兩個人的婚事嗎？」沈老夫人突然問道。

  她愣愣地搖頭。

  「除了我欣賞你的真性情外，也因為那天我看見俊睿那孩子為了你和他媽媽鬥嘴。那孩子不知道已經多少年沒有這麼認真去護著一個人了，我想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很喜歡你，所以我才答應你們結婚。」誰知孫子竟然那麼晚才弄清楚自己究竟愛誰，才會間接害得若霏失去孩子，說來這一切都是命。

  沈俊睿那個時候就喜歡她了？

  「你別不相信，我這個老太婆儘管老了，但視力還是很好，看得很清楚，他若不喜歡你，不會讓你搬去跟他同住。若霏，那小子真的愛你，我也看得出來他不想失去你，因此很努力地想要挽回你，如果你也還愛他，我希望你能再給你們彼此一次機會。」沈老夫人語重心長勸道。她當然希望孫子能跟孫媳婦和好，因為兩個年輕人是真心愛著對方的。

  在奶奶離開後，周若霏思索著老人家的話。她真的可以相信沈俊睿愛上她了嗎？

  ＊＊＊

  周若霏出院當天，天氣很好，陽光溫暖，齊大維說他奉命來接她出院，並要安全地送她回家。

  闊別多日，再次回到居住數月的公寓，有著讓人安心的熟悉感，只是，太過安靜冷清了，沈俊睿真的已經不住在這裡？

  「大維，你表哥現在住在哪裡？」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

  只見他苦笑了下。「他借住在我那裡。」

  「是嗎？」她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齊大維突然想起一件事。「表嫂，你提起表哥，讓我想起我忘了一件東西，我現在回車上拿來給你。」說完就匆匆下樓。

  在他出去後，她走進房間。床被整整齊齊的，她走上前，摸了摸，感覺這床多日

  ..

  沒有人睡過。他離開很多日了？

  為什麼要把房子讓給她住呢？這裡明明是他的地方。

  而自己又為什麼回來？

  住院那些天，她一直想回來，想回到這裡，看來她是真的把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了，所以才會一直想著要回來。

  那麼她跟沈俊睿兩人呢？未來要怎麼走？跟他複合嗎？

  奶奶和公公婆婆去醫院看過她多次，每次都勸她繼續跟沈俊睿在一起，也說了他們是最適合的一對。但她和沈俊睿真的適合嗎？她也不知道，只是想起兩人之前的生活，的確是相處得很好。

  芷珊以及飯店的同事們也都來到醫院看她，阿芳還說她流年不利，記得到廟裡去拜拜，她輕笑，謝謝大家對她的關心。

  而大維和女友每次來看她時，總說是奉命來看她氣色如何，還拍照呢，太誇張了，是沈俊睿要他這麼做的嗎？

  她走出房間，來到廚房想做點東西來吃，卻在打開冰箱時嚇了一跳，整個冰箱被食物材料塞得滿滿的。就算怕她會餓，也不需要買這麼多，她一個人要吃到什麼時候？

  她在冰箱下層發現一整箱的奇異果，就算她再怎麼愛喝奇異果汁，買一整箱也太誇張了，想著男人為她購買這些材料，自己在超市提著大包小包的模樣，她忍不住笑了，還有些感動。在她背後為她做這麼多事，看來他是真的愛她。

  此時齊大維回到了屋裡，手上抱著一盆小型的李氏櫻桃，滿枝頭都是含苞待放的花蕊，十分璀璨美麗，讓她驚喜不已。

  「表哥真是奇怪，出院不是該要送花的嗎？居然送花盆。」

  「因為我喜歡盆栽。」她之前不經意說了句想要買個小型的李氏櫻桃，沒想到他聽進去了，而且還記得，他不是說大大小小盆栽只認得黃金葛嗎？

  為了她做了這麼多事，可是卻又躲著不見她，是怕她為難吧？那個男人還是一樣的體貼溫柔，而現在，她真的很想見他。

  「大維，你表哥在公司嗎？我想去找他。」有些事，他們得好好談談。

  「表哥現在不在公司。」

  「不在公司？」她發現他的表情有些怪異。「大維，告訴我，你表哥現在人在哪裡？」

  「其實……他在醫院。」他支支吾吾。

  「俊睿人在醫院？他怎麼了，為什麼會在醫院？」她一聽馬上緊張了起來，之前的為難與猶豫都被拋到了一旁。

  「表嫂，你先不要這麼慌，表哥他沒有怎麼樣，只是……」

  「只是什麼？」

  「他只是去當某個精神科醫師的白老鼠而已。」

  雖然表哥有交代，這事不要對表嫂說，可是，看到表哥為了挽回表嫂而做了那麼多事，最後還得去掛某人的門診，說來連他這個大男人都感動了，因此他忍不住全說了。

  之後，他再度開車載表嫂回醫院，希望在表哥還沒有被某醫師折磨成神經病前將他給拯救出來。

  ＊＊＊

  精神科診療室里。

  紀妍看著眼前的男人，推了下眼鏡。「來，沈俊睿先生，請從這些花花綠綠的牌子裡，從一到十，依序排好給我看。」

  「紀妍，我沒有色盲也沒有病，直接跳過這個，問下個問題。」沈俊睿推遠那些花牌。

  「你知道嗎？根據實驗結果，一般有精神障礙的患者，超過百分之七十五都說了不想排這些牌子。」

  他只得乖乖排好。「這樣可以了嗎？快點進行下個問題。」

  紀妍瞄了眼牌子，「一般精神障礙者為了不想被人知道他有疾病，因此不管醫師跟他說了什麼、要他做什麼，他都會乖乖照做。」

  他給了她個白眼，已經快受不了了。「紀妍，夠了，你很清楚我沒有精神障礙！」

  「可是之前你因為詩詩的離開，精神心靈受創，然後日子過得很荒唐，不是嗎？」偶爾她也會去春宵酒吧，去觀看他的「夜店人生」。

  「我承認，詩詩離我而去時，讓我很傷心也很痛苦，所以我用酒精來麻醉自己，但是自從遇上我老婆後，我不再喝酒了，也甚少去夜店，我的心被她溫暖了，她給予我新的生活，我愛她。」

  紀妍看著他，似乎是懷疑他此刻說的話的真實性。

  他揉了揉太陽穴，皺著眉道：「紀妍，我說的都是真的，現在的我，是最初你們大家所認識的那個沈俊睿，我不酗酒不泡夜店，我現在生活很正常，沒有任何精神障礙。」

  「是嗎？你沒有病？」

  「當然。」沈俊睿回得很肯定。「說到這個，紀妍，有件事我很好奇，既然你認為我病了，常常要我來掛你的門診，那為何還答應我母親要跟我相親、結婚呢？」

  紀妍笑了，給了他答案。「可以就近觀察心靈創傷患者的一舉一動，不是很棒嗎？所以我答應伯母願意跟你結婚。」

  沈俊睿真的無言了，現在他很確定紀妍已經走火入魔了。

  只是，他還要被眼前的「魔」給磨上許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