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PARTⅠ

  手機為何一直不通？

  人在新竹的沈俊睿，從下午開始打電話給周若霏，想聽聽她的聲音，想問她照片挑好了嗎？結果一直到現在都晚上七點了，她的手機始終不通，家裡的電話也沒有人接。莫名地，他感到很不安。

  他打電話給表弟，要他去家裡幫他看一下若霏在不在家。

  齊大維和表哥有著彼此家中的鑰匙，因此他在按鈴許久沒有人來開門後，直接用鑰匙開門進入，發現表嫂真的不在家。

  然後，表哥又打來電話。

  「怎麼樣，若霏不在家嗎？」

  「嗯，屋子是暗的，表嫂不在家。表哥，你在哪裡？」

  「詩詩說想回新竹老家看看，我陪她過來。」

  又是跟詩詩在一起，齊大維真的忍不住了，不高興地喊道：「表哥，我看表嫂肯定是離家出走了，換成是我，我也離家出走給你看。」

  「若霏不會做那種事。不過她去哪裡了？」不理會表弟的話，他現在只關心這個問題。

  「表哥，你這樣很好笑耶，跟詩詩去新竹，然後擔心表嫂，你是真心的嗎？」

  沈俊睿沒有空理會他的不滿。「大維，若霏真的不在家嗎？」

  「是真的不在，我肯定表嫂離家出走了。」

  得不到他要的訊息，他結束和表弟的通話。若霏不可能離家出走，不過，她到底去了哪裡？他剛剛打過電話給婚紗店，但對方說若霏沒有去挑照片。

  他握緊著手機，然後再打了一次周若霏的號碼，還是一樣關機中。她是故意關機的嗎？

  「俊睿哥，發生什麼事了？」

  羅詩詩從餐廳走出來。他們在這裡吃晚餐，剛剛俊睿哥說要打電話，出來許久了，她過來看看。

  沈俊睿眉心緊蹙。「沒什麼事。」

  「俊睿哥，若霏是誰？」

  看著她，他決定說了。「詩詩，我已經結婚了，若霏是我的妻子。」

  羅詩詩愕然。「可是我沒有聽說你結婚了。」

  「我跟若霏已經登記結婚，不過還沒有公開，婚禮就在下個月，前幾天見你心情不好，所以我就沒有跟你說了。」

  羅詩詩身子顫抖著。「俊睿哥，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沈俊睿將她抱進懷裡，像大哥般的安慰她，「詩詩，我不會不要你，我永遠都是你的俊睿哥，只是我已經結婚了。」

  和詩詩相處的這三天，他發現自己看著詩詩，已經沒有以前那種心動或心痛的感覺了。抑或者該說，面對詩詩，他的心情意外的平靜。若是在數月以前，他恐怕不是這個樣子，而是天天買醉，過著和誰上床都不知道的荒唐日子。

  他知道是因為他身邊有個很溫暖又教人安心的抱枕改變了他，而且不管他有多無理又壞心的要求，她都會答應他，並不是故意去做，而是自然的順著他、寵著他、愛著他，讓他的心一次次的被喜悅和快樂包圍，慢慢的，內心深處那股和積聚多年的痛苦，在無聲無息中消失了。

  他想或許是因為自己對於若霏本就有著某種程度的喜歡了，不然他不會因為她懷孕就提出結婚，更不會讓她跟他一起生活。那房子，可是連大維多進幾次他都覺得煩，可是跟她在一起，他沒有一絲煩躁，甚至看她在廚房裡做菜，他的心有著莫名的踏實和歡愉，因為他知道她在做他愛吃的菜。

  沒有見到若霏，他的心無法定下來，總想打電話給她，說句話也行，像昨天晚上，只是從手機聽到她的聲音，便讓他覺得很放鬆也很自在。

  才不過兩天沒有見到她，他就覺得很思念她，說出去會被人笑，但他真的想念她，套句她說過的話，又癢又難受，他的心想她想得又癢又難受，想見她，也想抱她。

  「俊睿哥，你愛你妻子嗎？」羅詩詩紅著眼問。

  「之前我以為我只是有點喜歡她，但是現在我知道，我愛她，我真的愛上她了。」之前他一直避談感情的事，也刻意去漠視她眼裡對他的愛意，那是因為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除了詩詩，不可能會再愛上其他女人，他真的很愚昧。

  非得要詩詩站在他面前，他才會知道他愛周若霏。

  「俊睿哥

  ..

  ，我好羨慕你，你喜歡的人就在你身邊，可是我……」羅詩詩想起艾倫，眼淚又嘩啦啦的掉落。

  「詩詩，別哭了，雖然艾倫不在，可是你的身邊還有很多喜歡你、愛你的朋友和親人，我想艾倫若是知道你天天哭，他一定也會很難過的。」

  懷中的女孩抬起紅腫的雙眸，「俊睿哥，你可以再多陪我一下嗎？我明天會開始努力不讓自己哭的。」

  「好。」拍拍她的肩，他由衷希望她可以振作起來。

  一整夜都聯絡不上周若霏，隔天早上，沈俊睿便和羅詩詩從新竹回到台北，他送羅詩詩回飯店後立刻回家，但依舊不見她的身影。

  她昨晚沒有回家？

  若霏不可能離家出走，但是她去了哪裡？此時他內心的不安更為強烈，因為她不是那種不說一聲就消失的人。

  沈俊睿從她放在房間的記事本里找到她的好友夏芷珊的手機號碼，不過對方沒有接聽電話，他打了多次，仍然沒有人接聽。

  怎麼回事，是故意不接還是沒有把手機帶在身上？

  若霏的手機不通，他就只能打給夏芷珊，一直撥打，因為他知道的若霏好友只有她。

  ＊＊＊

  醫院裡。

  夏芷珊搭電梯下樓，她的手機又響起，她看了下來電顯示，很生氣。

  「可惡的沈俊睿，幹麼一直打電話給我？可憐的若霏，這種不負責任的老公，不要算了！」

  電梯來到一樓，夏芷珊怒氣沖沖走出電梯，其他乘客也陸續走出電梯，一個穿著醫師袍、表情冷端的高挑女醫師最後走出來，她推了下鼻樑上的無框眼鏡，唇邊掛著詭異淺笑。

  可惡的沈俊睿？聽起來真順耳，女人臉上的詭笑更深了。

  不過後面那句聽起來好像有點意思，是指沈俊睿將要被休了嗎？對了，前陣子好像聽說他跑去登記結婚了。

  那個沈俊睿要被休了？真是有趣吶。

  本來假日來醫院做研究報告有點無聊，但找到好玩的事了。

  女人拿出手機，從通訊錄分類「病症八十分區」里找出沈俊睿的號碼，然後撥過去。

  「紀妍，有什麼事？」

  「口氣真差。」看來要改成到九十分區那邊。

  「我現在沒有那個心情跟你哈啦。」

  「你現在是不是一直打電話給一個女人？」

  「你怎麼知道？」電話里傳來沈俊睿的詫異聲。

  「我剛剛聽那一個女人說：『可惡的沈俊睿，幹麼一直打電話給我』，沈俊睿，你為什麼要一直找那個女人？發生什麼事了？我想我很樂意跟你談。」

  「紀妍，我下次會去掛你的門診，讓你一次問個夠，但現在告訴我，你在哪裡，那個女人在你旁邊嗎？」

  「我在醫院。」

  「醫院？」

  「那女人還說了『可憐的若霏』，若霏是誰？你的妻子？」

  「紀妍，幫我一個忙，我掛你兩次門診。」

  ＊＊＊

  沈俊睿很快飛車來到紀妍工作的醫院，他才剛停好車子，準備要下車，紀妍就傳來了周若霏所住的病房號碼。

  若霏住院？發生什麼事？正當他詫異著，又有訊息進來──

  周若霏，這名病患昨天上午為了救一個穿越馬路的小朋友而受傷，身上有多處擦撞傷，但沒有致命傷，不過，她失去肚子裡的寶寶了。

  沈俊睿瞬間刷白了臉。若霏她失去寶寶？

  昨天上午？沈俊睿憤怒地拍打了方向盤。是他的錯，是他叫她自己一個人去挑選婚紗照片，沒有陪在她身旁，都是他，是他該死，是他的錯！

  他迅速下車，快步走進醫院。

  當他走進周若霏的個人病房，只見她半躺著，側著臉看著窗外，秀麗的臉看起來有些疲倦和虛弱。

  周若霏看著窗外，她知道有人進來，以為是剛剛出去買東西的好友夏芷珊。「芷珊，你不用再問我要不要吃什麼，我不餓。」

  沒有聽到芷珊的回答，她回頭，看見沈俊睿，心震了下。此刻他是她最想見，卻也是最不想見到的人，呵，還真是矛盾。

  她知道他一直打手機給芷珊，因為他打來時，芷珊在病房，是她要芷珊不要接的，結果，他還是找來了。

  也罷，本來她想出院後再跟他談的，但現在說清楚也好。

  「若霏，對不起。」沈俊睿聲音夾帶著後悔和痛苦。

  他能夠到這裡來找她，就表示他已經知道失去孩子的事了，看他一臉悔恨的神情，其實，她是為了救那個小男孩才會發生車禍，和他並沒有關係。

  儘管失去寶寶，讓她掉了一整晚的眼淚，但是，她不後悔救了那個小男孩。只能說，她和寶寶的緣分太淺了。

  「不關你的事，你不需要如此自責。」周若霏淡淡說著。也許是昨晚她已經哭幹了淚水，心情冷靜許多，比較能思考一些事情，包括她和沈俊睿的事。

  「是我的錯，我不該叫你一個人去婚紗店，我該自己開車載你過去，跟你一起挑選。」沈俊睿知道再多的後悔也挽回不了孩子，但是，見到她如此蒼白，他心痛不已。

  因為他放不下詩詩，不是嗎？周若霏看著他，知道他會為失去孩子如此難過，已經夠了，他們就到此為止吧。

  「沈俊睿，還記得你向我提出結婚所附帶的條件嗎？」她淒楚一笑。「你說過隨時可以離婚，隨時可以離開，只要我一說，你就會馬上同意，而且說到做到，那好，我要離婚，我要離開。」

  她好累，真的累了，這樣身心都疲累的她，是給不了他幸福的，現在也不需要她給了，因為他的詩詩回來了。

  孩子也沒了，代表著她和沈俊睿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這樣的決定，對大家都好。

  「出院後我會跟你聯絡，所以你不要再來醫院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