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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沈既明被打得沒處躲,乾脆撲進聞海懷裡,摟著他脖子眼淚汪汪道:「海海,海海你不愛我了嗎?當初你不是說我是你的人嗎?」
最無辜的聞海沒來及接話,頭頂忽地蓋過一片陰影,過來接人的柏雲旗手插在大衣兜里要笑不笑地看著兩人,「您正忙著呢?」
張舒林唯恐這熱鬧不夠大,半躺在葉茂行身上接了句:「沒事小旗,咱們當然是選擇原諒你聞哥了。」
這件事最終以聞海差點把沈既明摁進羊肉鍋里為結局,柏雲旗說去開車,不顧聞海的連聲解釋,把他一個人留在飯店門口,三個王八蛋看著那個淒風苦雨的背影哈哈大笑,沈既明嫌自己命數長,還敢往人身邊湊,在拳頭落到臉上前忽而正經問道:「歹爺那事兒,就這樣了?」
聞海無所謂道:「不這樣還能怎樣?」
他說這話的語氣也不氣惱,只是句玩笑話,問過也就算了,就這樣不這樣,大抵還是不夠圓滿,沒關係,不如意事常□□,他也不再差這件了。
沈既明遞給他個信封,說既然就這樣,這東西我不幫你拿著了,自個兒找地方燒了吧。
聞海接過拆開,發現是自己最早留的一封遺書,十幾年前的東西了,他剛進緝毒局時寫的,也沒被妥善保管,紙張泛黃髮脆,捧在手裡風一吹差點碎了。
看他不迴避,沈既明乾脆湊過腦袋去看——就是一張白紙,上面寫了「聞海留」三個字。
「……」
聞海笑著把紙揉成一團,對感覺自己被當猴耍了這麼多年的沈既明解釋,那時候他其實沒話說,活著找不到盼頭,死了也沒太多遺憾,但又覺得還是想留點兒東西,萬一有人能想起他,至少還有個紀念。
沈既明問:「要是現在讓你再寫封這樣的遺書,你有多少話要留下的?」
聞海想了想,「好像也沒多少,不過總歸是有想說的了。」
沈既明點頭,「有的說就是好事。」
忽然有了好奇心,聞海把這個喪氣的問題又拋了回去:「你要是留遺書,有什麼要對我說的沒有?」
「有啊。」沈既明眨眼間就深情款款,伸手整理著聞海的衣領,輕輕拍走他大衣上沾著的絨絮,「恨不相逢未嫁時,海海,下輩子你要先愛上我。」
那輛小跑車「刷啦」停在兩人面前,柏雲旗放下車窗,露出一張和善的笑臉,「您還忙著呢?」
老遠飄過來葉茂行和張舒林喪心病狂的笑聲,聞海開始後悔今天為什麼要接這倆孫子的電話出來吃飯。
坐到車裡,沒等柏雲旗出聲,聞海立刻五體投地,語氣沉重:「我錯了。」
柏雲旗只「嗯」了聲,不再理他。
「接下來你不是該說『你錯哪兒了』嗎?」
「你哪兒沒錯?」
「咱倆這是在吵架嗎?」聞海驚訝,「還是我們也終於開始了所有夫妻必經的家庭冷暴力階段,然後貌合神離,互相毆打,一地血花,再讓我同事過來給咱倆收屍?
「……這種開頭的故事一般不都是一拍兩散,各奔前程嗎?」
「哦——怪不得,」聞海恍然大悟,「原來你都想好了。」
柏雲旗忽然轉移了話題:「柏康給我在綠城之濱留了套房子。」
聞海「嗯」了聲,「是準備在裡面再養個小的還是送給我當離婚禮物?我們有紀律,這東西送我就該充公了。」
「養你好不好?」柏雲旗一本正經起來,「我把那套房子賣了在別處買個小戶型,找個安靜點兒的位置,剩下的錢要不存起來當柏康給我這幾個月開的工資,要不也一併放那個公益組織的帳上……」
他說這話時表情從剛剛的「得理不饒人」變得愈發忐忑侷促,他從沒這樣強勢插手干預過聞海的人生,換了套房子,就等於換了條生活軌跡,等於放棄了從前的衣食住行,要開始尋找新的便利店,新的菜市場和新的公交站,認識一些新鄰居,產生一些新矛盾,適應一些新的日常習慣,再說搬家那麼瑣碎,還可能會弄丟許多回憶,而聞海似乎是個戀舊的人。
他越說越後悔,不知道自己提起這茬幹什麼,最近一切順遂,大概是得意忘形。
聽小崽子顛三倒四,磕磕巴巴地給他展望未來,聞海想起沈既明剛剛問自己的事,要是現在讓他再寫封遺書,能落到紙上的東西還是寥寥,他註定不是個太有良心太能熱愛生活的人,只是突然遺憾,原來自己還有另一種活法沒有嘗試過,有個人這麼愛他,他卻只能離開先行一步。
柏雲旗發表完一篇即興演說,正好到了酒店停車場,他停下車,沉默地等待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人發落,眼睛亮得像沒霧霾天的星星。
聞海隨便點了下頭,「好啊,都聽你的。」
「買房子還是搬家?」
「都聽你的。」聞海說,「以後我歸你管。」
好在餘生還有個幾十年,不算長,但也勉強是後半輩子了。
由於雙方都急於讓一個名為「柏雲旗」的□□趁早遠離康悅,所有手續能從簡就從簡,能不耽誤就快馬加鞭,柏康的頭七還沒過,那間原本屬於他的辦公室就換成了另一個人,各個部門都嘈嘈切切,從此更敬畏柏悅,這女人太有手段,柏雲旗簡直就是年輕時的柏康,還更有手段更不講情面些,這樣竟都能輸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