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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最後的最後,柏康茫茫然睜著眼去摸柏雲旗的臉,從額頭摸起,撫過眉毛和眼窩,然後是顴骨和嘴唇,停在雙肩之上,他用盡全力地拍了一下,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乖,我的好兒子。」
心電圖上下竄動幾下後歸為一條沒有盡頭的直線,尖銳的蜂鳴聲把柏雲旗壓得極低的回答遮了過去,他鬆開那雙無力握起的手退開幾步,慢慢抱著頭蹲了下去,眼裡沒有淚,只是柏康最後那下拍得太重,沉得他站不起身,沒說出口的話堵著他的胸口,空氣稀薄地擠進肺部的縫隙,入不敷出地企圖把人窒息,又偏偏留著一線生機。
薛艷梅破門而入,走到床頭,驟然放聲大哭,柏悅一步一頓地也走了過去,沒有哭出聲,肩頭越抖越厲害,手裡的軟皮包被揉成了廢紙的形狀。
「爸。」柏雲旗看向窗外,「太晚了。」
天要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今天雙更,後面還有一章不要漏看。
柏康其實是個相當有趣又矛盾的角色,是我沒寫好,有點可惜。
第124章 希望
離開醫院的路上, 柏雲旗才發現聞海的電話已經掛斷多時,也許是手機沒電了,也許是聞海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混亂荒謬的局面。他想再打過去, 哪怕只是聽聽那人吃早點的聲音,好歹讓他知道死了個爸爸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他想,他就還有個家,還有人在等著他。
紅燈亮起,他跟隨這城市中的千軍萬馬戛然而止在一個擁擠的空間內,哪家的小孩走過他車前, 舉著氫氣球和奧特曼高聲喊著寫莫名其妙的口號, 騎在父親肩膀上的小腿蹬來蹬去, 面相忠厚的中年男人寵溺地抓著小孩的腳踝,聽見小孩說了句什麼,忽然發出一串洪亮的笑。
那通電話柏雲旗沒打出去, 他這一晚上乾的傻逼事夠多了, 等會兒真在電話里哭出來或者破口大罵老天爺, 聞海絕對不會介意, 但這層臉皮他還不太想往外丟。
柏康吹燈拔蠟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總部, 上下人心惶惶, 因為都不知道柏康的遺囑和這場家產之爭的成果,他們看見柏雲旗出現在門口,只當是他笑到了最後,柏康和柏悅的助理都戰戰兢兢走過去,等待聽從他的指示, 董事會的成員正在從四面八方趕過來, 算上每天清晨準時準點的世紀大堵車, 這裡還能清淨幾個小時。
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在給柏雲旗匯報個他沒經過手的項目的進展情況,上面的政策一天變三回,沒想過給他們這些小魚小蝦留口喘息的餘地,辦到一半的審批手續被退了回來得到一個「擇日處理」的無期徒刑,前期投資也收不回來。那女人很惶恐,因為新老闆走馬上任之後的裁員是慣例,她和一個男人在這個逼仄的格子間裡已經廝殺多年,身為女人,除了色相,她能犧牲的都搭了進去,著實輸不起了,她也實在是過了能靠色相取勝的年紀。
聽著女人語氣里刻意的開脫和委屈,柏雲旗只是溫聲客套地勸慰幾句,讓對方明白這真的不是她的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人吃人,這怨不了誰,都是投胎時就定下的東西。就像柏悅必然會裁掉她一樣,這也不是她的問題,性別和年齡不是可以人為控制的,但它們導致的一些說是缺陷也好,說是不便也罷的事就在檯面上擺著,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
解決完這件事,柏雲旗回過頭發現那兩個助理還在自己身邊,心裡一陣煩躁,很想現在就打包收拾行李回桐城,從此和這裡的所有老死不相往來。他自己的助理從電梯間裡出來及時制止了他的付諸行動,小姑娘模樣驚慌,踩著細高跟的小腿都走不穩路,妝容精緻的眼睛睜得老大,小聲道:「柏總,有公安局的找您。」
離兩人很近的柏悅助理一陣發抖,臉色慘白地和身邊柏康的助理低聲說了句話,兩人死到臨頭的模樣對視著。
柏雲旗原本頭腦發昏,心裡揣著團無名火,燒得他心率都在失常,聽到「公安」兩字霎時神清氣爽起來,眨了下眼睛,按捺住快從腦門上蹦出來的暗喜,不動聲色地確認道:「來了幾個人?」
助理說:「只有一個,不過臉色不好,需要我去叫法務部……」
「不用了。」柏雲旗斬釘截鐵,快步走到電梯門那裡,電梯還有三層才到面前,他恨不得從窗戶口飛上去。「一切等柏悅回來再做處理,再有人找我就說我在醫院還沒回來。」
推開辦公室的門,柏雲旗直接就往聽見腳步聲準備從裡面開門的那人身上倒,聞海把人接住,又被轉身摁在了門上,好笑道:「你都不問問是誰就敢這麼浪,萬一真是來找你麻煩的呢?」
柏雲旗不答話,低頭髮狠地吻住懷裡的人,聞海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閉著眼感覺天旋地轉,轉眼就倒在了沙發上,兩人自然不會胡鬧到在辦公室這種地方來一場少兒不宜的地步,只是有點不能明說出來的事情需要心照不宣的表達和發泄途徑,聞海反手摁著壓在他身上的柏雲旗坐起身,眼看著小兔崽子又困又累,眼神都快散了,卻還鍥而不捨地往他身上膩味,胳膊一用力,把那人的腦袋摁在了自己腿上。
「睡會兒吧。」辦公室四季恆溫,聞海穿了件淺灰色的毛衣,脫下風衣抖開蓋在了柏雲旗身上,用手遮住了小孩還不肯老實閉上的眼睛,「不著急,我等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