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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聞海撣菸灰的動作頓了一下,直接把煙給掐了,低聲嘀咕了句「沒事」。
「是沒事,你挨這一槍,那行動報告我得多寫三頁, 得虧就是擦破了皮, 不然我連辭職報告都得一路寫了。」洪隊拿胳膊肘撞了下聞海, 揶揄道:「家裡那位還不理你?」
「也可能是工作忙吧。」聞海苦笑,「人家現在一開口閉口都是幾千萬幾億的生意,時間可不得比咱們這群當牛做馬領要飯錢的金貴。」
「你這就是心態有問題。」洪隊正色, 「改明兒我們開思想學習大會把你叫過來聽聽, 受受薰陶。」
「可他媽算了, 我要是心態有問題, 早就跟著白狗跑了。」聞海說著胳膊上的傷口猛地一抽疼, 他輕輕「嘶」了一聲, 迎著洪隊擔憂的眼神,不在意地擺擺手,問道:「白狗是真死了?」
和當初他們預料的差不多,白狗果然是起了另立門戶的心,而歹爺則是被他半哄半騙地名為「休養」實為軟禁的藏在某個地方。聞海跟著白狗在樟城周邊逛了一個多星期, 拜會了幾個當地的「龍頭大哥」, 白狗很會做事, 也很會扯虎皮,把「張凡明」和倒台的孫爺之間的情分吹得天花亂墜,好像憋著勁兒要東山再起的不是他或者歹爺,而是早被判了死刑立即執行,眼看著就要挨針頭的孫爺,而張凡明就是替孫爺在外面活動的。
他這個算盤打得很響,可惜算錯了最關鍵的一步——所謂薑還是老的辣,歹爺或許只是在看猴戲而已。
果然,就在白狗找上聞海的第三天,歹爺的親信也順藤摸瓜地進了房間的門,腦門上頂著早有準備的聞海的槍,不慌不忙地說明了來意。歹爺大致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相信張先生您不是這種趁人之危又認不清眼前局勢的人,內地比不上幾十年前,風聲緊條子狠,如今要在這裡站得住腳跟實在是太難了,您要是願意不再和白狗叨擾,把貨留下把錢拿走,趁著夜黑風高抓緊跑路就成。
聞海也不是個傻逼,他要是真把貨留下拿錢跑了,出了這個招待所的門等著他的不是白狗的一槍就是歹爺的一刀,行動組之前得到消息說歹爺這一路死了不少親信,他當時還很奇怪,因為按理邊境線附近最可能爆發激烈衝突,越往內地深走其實雙方都是越畏手畏腳的,畢竟人口密度越來越大,動手時可能發生的意外事故也就越來越多,沒道理臨近桐城還這麼大張旗鼓地多次開火,現在他明白了,這怕不是「雙方交火,當場擊斃」,而是「狗咬狗」,咬出了一地血。
把親信打發走後,聞海轉身就聯繫了白狗,故意把話說得不清不楚,好像是有個什麼別的老大來拉攏他想讓自己去跟著他做事,但來找他的人又不肯明著說身份,問白狗覺得最可能是誰。白狗在那頭笑得陰森,說那可不就傷和氣了,都這時候了,怎麼還有人想著來挖歹爺的牆角呢?
是啊。聞海輕笑,都這時候了,是還嫌歹爺不夠落魄嗎?太不是東西了。
白狗聲音突然冷了,問姓張的,你他媽什麼意思?
「別著急,白老弟聽過一個故事嗎,老皇帝選太子……」聞海手裡把玩著手槍,不緊不慢地說:「老皇帝病重時打算立太子,一個兒子最會讀書,一個兒子最會打仗,一個兒子最善權術,你猜他最後選了哪個?」
「是我孤陋寡聞了,不如張哥直接告訴我?」
「書什麼時候都可以讀,仗有將軍可以去打,至於權術?人要做到那個位置,不會也得被逼出來一肚子壞水。」聞海把子彈填滿彈夾,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敲了兩下,繼續說:「老皇帝病重時怎麼會有心思立太子呢,如果我是他,我就等我病好後,選那個我生病時最老實的當太子……那問題又來了,讀書的太迂腐,打仗的沒心機,弄權的沒道義,白老弟,假如你是老皇帝,等你病好後,你最想除去的又是哪個兒子?」
電話掛斷了,聞海繼續擦著槍,自顧自地說了答案:「當然是殺最不老實的那個了。」
四天後,由去給歹爺送貨的張凡明帶路,警方發現了白狗和歹爺的藏身之處,白狗逃跑時半路遭遇車禍,連人帶車掉下了環山路旁的深崖,「張凡明」在與警方的混戰中被捕,而風暴中心的歹爺再次脫逃。可惜這次委實太過匆忙,狡兔也沒來及挖剩下的兩窟,露出來的尾巴拖了一地,被捕也就是個時間上的事了。
聞海受了點輕傷,劃著名大腿過去的一刀他自己割的,當時他帶人說是「突圍」其實是把一夥小嘍囉往埋伏圈裡送,出來後為了給白狗交代,只能「光榮負傷」了一下,胳膊上一槍是混戰中被誤傷了,可能是自己人也可能是歹爺或白狗,也是命大的擦著皮肉而過,他也不想在乎,該他死的時候一次次老天爺都把他救了,這會兒他一門心思往活路上奔,再不給他留條爛命,未免就太沒意思。
看著聞海襯衣下露出的紗布輪廓,洪隊點了下頭:「嗯,屍體已經被發現了,有個挺有意思的事兒……」
聞海轉過頭看他,「什麼?」
「白狗開的那輛車,剎車和發動機都被人做過手腳。」洪隊目不斜視地盯著聞海,「其實我很好奇,這事兒肯定是歹爺授意找人做的,問題是,他怎麼就知道白狗逃跑那天一定會開那輛越野車呢?」
「歹爺身邊有白狗的眼線,白狗身邊自然也有歹爺的,沒什麼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