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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白狗的神情從起初的警惕逐漸變為了驚訝和暗喜,他抬手把聞海比劃著名數字的手指壓了下去,安撫著說:「是,張哥看著就不是尋常那些小魚小蝦米,您是和歹爺一樣,命里註定有這一劫,這躲不過去,咱要怨也只能怨上面那個不長眼睛。」

    他指了指天花板,語氣愈發掏心窩子:「不過張哥,您打算往哪兒跑,我這邊境線來回跑的人最明白,咱的根兒長在這裡,在別的地方那都是客,那詞兒怎麼說來著,對,流浪,您跑出去就回不來了,後半輩子就擱外邊兒流浪,閉眼了魂兒都飄不回來,這輩子值個什麼?」

    「哦——」聞海把手往外一抽,好以整暇地拍了下衣服,手又擱到了那把槍上,「那弟弟你是有什麼高見?」

    白狗把手搭在聞海手背上,「您要是得空,就聽我講個故事吧。」

    「好啊。」聞海不輕不重地點了下頭,「洗耳恭聽。」

    月亮升到正當空,這邊的一盞孤燈如豆,堪堪停在這片貧民窟中,仿佛城市這片鋼筋水泥之海之中的一座年久失修的航向標;那邊卻是紙醉金迷的群星閃爍,華麗絢爛的外牆燈光點燃的半邊天空,醉生夢死的人們抬頭望去,一場顛倒晝夜乾坤的浮生大夢。

    柏雲旗剛從酒桌上下來,扶著牆角乾嘔,什麼都沒吐出來,那幫狗/日的合作甲方太他媽能喝了,連著灌翻了他們這邊幾員猛將,最後柏悅親自擼胳膊挽袖子下場,以一敵五初步告捷,自己也喝茫了,柏雲旗作為最後一道防線頑強不屈,硬是撐到最後一個清醒的大老闆也開始拍著他肩膀喊他「小老弟」才鳴金收兵。

    對方轍亂旗靡,自己這邊也一塌糊塗,除了他半個清醒的站起來就天旋地轉,就剩一酒精過敏的銷售部小姑娘還能自主行動。

    指揮著那小姑娘幫忙叫司機叫代駕,找服務生一個個把人攙扶到車上,柏雲旗趁這會兒工夫都沒忘耍心眼,被他拖死狗一樣往車上拖的女老闆死活拉著他手不放,不住地說:「雲旗啊……你來給我幹活,姐姐就喜歡你這種年輕人,有、有魄力,有能力……還,呃,還長得好看……」

    「……」柏雲旗心說您這重點全在最後一句上吧,嘴上卻開玩笑道:「我說楊姐這筆單子怎麼這麼難為我們,原來是等著我把這事兒辦砸了好把我挖走的。」

    「哪兒、哪兒的話!」楊總柳眉一豎,揚聲招呼道:「小孫!小孫呢!把這事兒給我記下來,明兒我親自去車間監工,耽誤一天……一天,姐姐請你喝、喝酒。」

    柏悅踩著細高跟「咔噠咔噠」走過來,一步踩進地磚的縫隙里,當即五體投地,被柏雲旗一把撈進了懷裡,全程圍觀的代駕司機看到這場面終於忍不住了,躲進車裡笑出了聲。

    「左擁右抱」的柏雲旗自己都是暈的,柏悅扶著他的肩膀站起身,護崽的老母雞似的把楊總撕下來扔進了寶馬里,氣勢洶洶地說:「少占我弟弟便宜!你那小男模還不夠你玩的?!」

    楊總捂住臉「咯咯」直笑:「哎呦,悅悅你怎麼這樣嘛,我看雲旗和你一起工作也不自在,讓他來我這兒嘛,我那風投……」

    「哎!姐姐!這!我弟弟!」柏悅往外蹦一個詞兒就抽往柏雲旗背上抽一巴掌,差點把人晚飯給拍出來,「我弟弟!當然是……你幹嘛啊?」

    真快吐了的柏雲旗抓著柏悅的手腕,哭笑不得道:「不早了柏總,咱還是趕緊各自回家吧,明兒又不是周六。」

    楊總在車裡邊滾邊笑:「哈哈哈叫丫裝逼,你弟弟還管丫叫柏總啊,人家管我還喊聲姐呢!」

    柏雲旗:「……」

    女人不能惹,喝醉的女人更不能惹,喝醉的柏悅那簡直是柏康和舒涵薇外加薛艷梅三者合一的戰鬥力,柏雲旗在楊總的鼓掌歡呼中連聲叫了好幾聲「姐姐」才被放過去,酒也被撓醒了大半,「遍體鱗傷」地目送寶馬x6消失在街道邊際,轉身把柏悅送到了她的車上……最後又被硬生生拽了進去。

    兩人隔著半個人的距離坐在車后座,訓練有素的司機保證著目不斜視、心無旁騖,柏雲旗帶著耳機閉上眼,過了會兒感覺右耳的耳機被輕輕扯了下來,他睜眼,看著柏悅正笑嘻嘻地跟著哼歌,問他道:「你也喜歡這個歌手的歌?」

    柏雲旗說:「不,這是我愛人的歌單,我偷偷從他手機里拷過來的。」

    「Everyone I know goes away,in the end.」柏悅頭靠著車窗,「人到最後又能留住什麼呢,My empire of dirt?」

    柏雲旗不應聲,耳機里的男人在低低地唱:「If I could start again,a million miles away.I would keep myself,I would find a way.」

    「我打算離婚了。」柏悅忽然說道,「累了,玩不下去了。」

    柏雲旗點頭:「好。」

    柏悅轉過臉看他,一雙細長的醉眼微微眯著:「你這小孩真奇怪,別人聽完都是勸我想清楚的,就你一個好字敷衍我。」

    「您會不想清楚就對我說這件事嗎?」柏雲旗反問。

    柏悅笑了聲,「協議已經在擬草了,國外的財產我都打算給他,他做那行的,只要不出名,簡直是在燒錢。」

    「累了就要分開嗎?」

    「很奇怪是吧,如果不愛了我們還能貌合神離地過一輩子,無非是各自玩各自的,但那麼累了還愛著還不願意分開,太折磨了。」柏悅閉上眼,「我從小就聽我媽給我講她跟著我爸有多不容易,她和我爸能在一起能做到這麼大的家業有多苦多難……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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