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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聞海最怕這人給自己來這招,扳過柏雲旗的肩膀讓他面對自己,果然眼底血絲密布,黑眼圈都掉到了顴骨上,心疼得要命,趕緊說:「行行行,咱趕緊睡,我陪你躺明天早上都成。」
柏雲旗更委屈了:「你不下午六點半的車嗎?」
「那孫子都跑了三十年了,不差這會兒。」聞海這會兒說瞎話半行草稿都不打,「乖,睡吧,我陪著你。」
柏雲旗這幾天沒怎麼睡過覺,聞海更沒怎麼睡過,兩人都很疲倦,那種疲倦不是肉體的睏乏勞頓,而是那條原以為這輩子看不到頭的路忽然看見了出口,他們拼命往前跑,卻終究差著一步之遙。
一呼一吸間,柏雲旗竟然就頭抵著聞海的胸口睡著了,整個人還是蜷縮起來的姿勢,搭在聞海後腰的手死死抓著他的衣服,聞海不舒服地動了一下,眼見著那人迅速把手撤了回去護住了腦袋,眼睛卻沒掙開,怕是下意識的反應。
他手上的那些繡花針刺挑出來的傷疤都已經淡到幾乎看不見了,可離近了還是纖毫畢現,聞海閉了下眼,伸手把人攬進自己懷裡,輕聲道:「沒事,都會好的。」
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就算不會好,這麼多年都過來了,總該是有活路能走下去的。
一覺睡到下午五點多,聞海睡醒時兩人的姿勢莫名其妙掉了個,柏雲旗已經醒了,正低頭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漆黑幽深的瞳孔帶著點說不清的意味,讓聞海想起自己從前在邊境線上和野狼打的一次照面。
發覺自己正在看他,那雙眼睛迅速盈滿了笑意,柏雲旗一翻身又把聞海壓在了枕頭上,鼻尖蹭著他的臉問道:「去吃什麼?」
聞海仰頭看他,嘆了口氣:「你大爺歲數已高,想吃你也沒力氣了。」
「……我是在正經問您。」
「我也是在正經回答——嘶——」聞海被一隻不老實的手作妖作得倒抽一口涼氣,抬手把壓著自己的人給掀翻了,四處看了一圈,鼻子動了動,「我們小柏總現在張口閉口都是一個億的生意了,就天天臥五星級套房裡吃泡麵?」
柏雲旗心平氣和地回答:「那就請允許我向您推薦這裡法國餐廳的招牌菜酥皮洋蔥湯和勃艮第的蝸牛,您的貴族藍血選擇。」
「……」聞海無話可說,起身下床拾起扔在地上的工裝褲,被子從肩頭滑落時露出大片情/事過後的痕跡——此人著實是很敏感還很容易留下痕跡的疤痕體質。
柏雲旗抱著胳膊默默看著,心裡盤算自己這會兒偷拍不被發現的可能性有多大,眼睛剛瞥向床頭柜上的手機,就被背對著他的聞海用一聲咳嗽制止了。
最後兩人去了長途車站旁的一家川菜小炒,魚香肉絲做得不錯,麻婆豆腐大概是麻婆他兒媳婦做的,欠了點火候。行動組待遇不錯,聞海這幾天吃盒飯還搭配著一葷一素,柏雲旗連著應酬頓頓喝酒,喝多了吐,吐完了吃泡麵,然後再吐,他本來體脂率就不高,這麼幾通折騰,險些又瘦回高中時營養不良的身段。
「慢點吃。」聞海指間轉著根一次性筷子,看著對面的人有條不紊地狼吞虎咽,抬手叫來服務員又叫了兩道菜,「寶貝兒,咱錢是賺不完的,等你像我這樣作出個胃病,你就知道什麼叫『有錢難賣麻辣鍋』了。」
柏雲旗遞給他個匪夷所思的眼神,扒飯的間隙中插了一句:「您為什麼有臉說出讓我注意身體的話?」
聞海淡定道:「因為人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
把人送到汽車站候車大廳的台階下面,柏雲旗停了車,這輛小跑是柏悅給他配的,九成新的頂配版,聞海輕撫著真皮手工座套,眼神里充滿了母愛般的慈祥,忍不住問道:「你這能開回去嗎?」
「職務侵占罪屬於經濟犯罪。」柏雲旗手在方向盤上點了幾下,「您那位陳曉曉怕是要把我就地正法了。」
聞海愣了一下,先是在想陳曉曉是哪位,而後想她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又搞不明白柏雲旗是怎麼和她認識的,最後才反應過來——前有葉茂行,後有陳曉曉,這小兔崽子這麼好的記性都用來給自己「記仇」了。
下了車,聞海灰頭土臉、風塵僕僕的模樣完全無縫切入了農民工返鄉潮的背景中,人流攢動中,他臉上那條刀疤和手腕上的刺青像是某種宣告,許多一路推推搡搡的男女老少對上他的眼睛,都莫名老實了不少。柏雲旗偏過頭看他,發現那人眼底已然多了幾分險惡的江湖氣,打火機的火苗往上一躥,映出半張陰冷的臉色。
吐出一口煙,聞海又恢復到了往常的模樣,淺笑著對柏雲旗告了別,他沒說自己要去哪兒,柏雲旗也就不問,不僅僅是工作保密,有些事知道了不如不知道,不知道還能留著編排個念想哄自己,了解得越深越沒用,除了能讓人閒著沒事幹亂想時覺得這日子快他媽不能過了。
走出幾步,聞海夾著根煙,突然出了聲:「哎——」
柏雲旗馬上回頭:「怎麼了?」
「沒事。」聞海擺手,「沒事。」
回到車上,聞海留在車裡半盒煙,柏雲旗掏出一根放在鼻間嗅了嗅,又塞了回去。車子剛發動時,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猛地停下車抬頭看向車窗外,聞海匆匆跑下台階,難得帶了點惶急,看見車子後鬆了口氣,走過去敲了下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