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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賠了本還賺不著吆喝,虧這位是商學院出來的。
「我們說服了當事人好久她才敢提出訴訟離婚,她丈夫的人現在天天扛著棍子蹲在她娘家樓下,還好有個志願者家就住派出所旁邊,把當事人藏在她家了,讓她學散打的男朋友看家護院。」柏雲旗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您是沒見他們夫妻兩個在我們那兒第一次見面有多精彩,跟全武行似的,還好我提前找了幾個安保公司的人在那兒鎮場子。」
聞海的手指撫過他頭皮上的一處舊傷疤,「你傷著了沒?」
「沒有,我們現在鬥爭經驗豐富,有個女志願者是跆拳道教練,上次咣當一腳把我們辦公室門踢飛了,連我帶雙方當事人都傻了。」柏雲旗攤手,「從此我們的談話就異常順利。」
聞海:「那改天我給你去鎮場子,只要來的不帶槍,不論男女我全給你撂了。」
一直沒摸准聞海對這種「沒事找事」的公益活動是什麼態度的柏雲旗聽了這話鬆了口氣,笑著搖搖頭,說:「這您倒是不用,穿個警服站那兒就行,現在比較尷尬的是大部分施暴者都在叫囂當地派出所都不管這事我們算老幾,受害人因為多次尋求法律援助都沒有效果,所以也不報太大信心。」
聞海瞭然:「你們就兩頭不是人?」
柏雲旗無奈地點點頭。
「我大學時在派出所實習過幾星期,也遇到過這種事,女的一臉血過來報案,傷情鑑定也做了,但那女的一聽說要把自己丈夫抓起來拘留又不幹了,坐單位門口大哭,連我們帶檢察院的都白忙活一場。」聞海說,「包括校園暴力,涉及到學校聲譽、兩個家庭和小孩未來的前途,不介入說不過去,介入了很容易惹出別的是非。」
柏雲旗:「是,孔教授……就是這個公益組織的主要發起人也提出過要把救濟範圍擴大到校園暴力,但實行起來難度更大,學校多數不願意非公權力的外部力量介入,但自己的執行力又不夠,而且十六歲的刑責線擺在那裡,就算是現有法律介入也起不到太大作用,受害者反而會受到更大的排擠和報復。」
聞海:「怎麼感覺越說越沒活路了?」
柏雲旗伸了個懶腰,直接躺到了聞海的腿上繼續看案卷材料,「現實如此,孔教授從三十多開始籌劃這個項目,失敗了起碼四次,這幾年才真正辦起來,做項目搞實務那點家底都快賠乾淨了,幸好他的幾個朋友和學生又前仆後繼地補上去了。」
「那你是得什麼好處了?」
「唔——目前到手的是這個。」柏雲旗拿過手邊的一個牛皮面筆記本,「有孔教授的題字,很值錢的。」
那本子倒真是質量上乘,內頁已經用去了大半,柏雲旗記筆記很有條理,連標籤帶剪貼也都排版得當,掂在手裡一本精裝書似的質感。
聞海翻開本皮,只見扉頁上用鋼筆寫了一段話,文人筆墨,錚錚風骨——「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苟活者在淡紅的血色中,會依稀看見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將更奮然而前行。」
他往後翻了一頁,落款是另一位大家——他大學時寫論文還引用過這人的文章,一筆一划也是字字鏗鏘:「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他再往後翻,就是柏雲旗自己寫的東西,多數是受訪者的筆錄和基本情況,偶爾有潦草的靈感思路,最顯眼的有一頁只貼了個奧特曼的貼畫,稚嫩的字跡在旁邊寫著「謝謝雲旗叔叔」,本子的主人在下面標註道:「已結案,順利。」
一個筆記本,一張貼畫,這就是這人勞心勞力這麼久所拿到手的全部了。
「行吧寶貝兒,好好干,天塌了咱倆一起扛著。」聞海拿那本子一拍他的腦門,「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您便是唯一的光。」
柏雲旗趕緊搖頭:「……那可就不敢當了。」
「是,你也沒那麼大出息。」聞海笑笑,「那就只當我的光吧。」
鑑於柏雲旗沒有明說,聞海也實在不敢去問為什麼他的客廳從電視到沙發座套都被換了個遍。而在發現某人的手機也換了一部後,除了對柏雲旗發火時的破壞力感到震驚之餘,這位頓時感到了資本的力量,不由得嘆了聲氣。
看完案卷後,柏雲旗自覺忽略了書房還有張床上的事實,躺在昨晚快被他折騰散架的床上翻了個身,問道:「您愁什麼呢?」
「嘖,有錢真好。」聞海裝模作樣地搖頭晃腦,「何以解憂,唯有暴富。」
柏雲旗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裡的新手機,眉毛微動,按下鎖屏鍵把手機扔到床頭櫃,在有所動作之前直接被聞海摁在了床上。
「告訴你啊,昨兒喝多了酒後亂性,老子既往不咎。」聞海眯起眼,「今兒再他媽給我不老實就地結結實實把你辦了。」
沒想到柏雲旗非但沒有收斂,抬手就要解睡衣扣子:「您來,您想讓我怎麼不老實?」
「……」聞海服了。
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但這不要命的也怕不要臉的,臉皮薄如紙的聞海遇上柏雲旗這個小不要臉的算是徹底沒轍了,打不能打,罵不能罵,憋屈地裹著被子躺下去,又被當個等人抱枕給從後面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