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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趕緊他媽給我上車!」聞海好不容易把抱著電線桿轉圈的小豐和唐清塞進車裡,回頭就看見柴凡文和柏雲旗勾肩搭背的在那兒胡說八道,「你老婆打仨電話了,你……哎我操!」
柴凡文被聞海一拽左腳絆了右腳,整個人朝他撲了過去,柏雲旗連忙去拉人,跟著被扯得腳步踉蹌,三個人在計程車後蓋上「疊羅漢」地摔了下去,場面蔚為壯觀。
計程車司機探出頭看著壓在聞海身上的柏雲旗:「哎呦啷個回事啊?要打架回去打撒!」
柏雲旗心說我他媽不僅想打架我他媽殺人的心都有了,柏桐安知道,柴凡文知道,還有誰知道聞海職業暴露的事,是不是全世界都他媽知道了就瞞了他一個人?
他面無表情地把聞海扶起來,幫忙把柴凡文塞進車裡,目送計程車駛出小區大門,閉上眼狠狠地吸了口氣,回過頭臉色平靜地對聞海說:「走,回家了。」
被灌了快兩斤白酒的聞海在看見柏雲旗前還能一個人料理三個醉漢,被柏雲旗「接手」後也相當聽話,酒風一流,不吵不鬧不耍酒瘋,除了看人時眼神渙散,和神志清醒時也沒兩樣,走路上樓梯也都不用柏雲旗扶著,後背繃得筆直,隱隱有點要走正步的意思。
直到家門落鎖的聲音一響,他才倏地倒了下去,壓在柏雲旗的背上,嘟囔道:「我難受。」
柏雲旗抓著他的手回過身,把人抱在懷裡,輕嘆道:「難受您還喝酒,可見還是難受得輕。」
這時聞海的酒醉才初現端倪,他皺著眉頭,像是在認真咀嚼柏雲旗這句話的意思,過了好一會抬頭問道:「你生氣了?」
柏雲旗沒反應過來,愣住了。
聞海很苦惱地甩了下腦袋,把頭抵在對方肩膀上,說:「你別生氣。」
「……嗯?」
「你……別生我氣。」聞海的口齒有些含糊不清,「我不想……讓你生氣……的。」
柏雲旗指尖從聞海的鬢角滑過勾起他的下巴,迫使聞海抬起頭,那人目光迷離,眼圈發紅,看上去困惑又委屈。
目光交錯間,聞海遲疑著拉下柏雲旗的衣領,又在即將唇齒相疊時猶豫地鬆開了手,兀自皺著眉,真心實意地在苦惱著。
柏雲旗哪裡能放過他,摁住聞海的肩膀走了幾步,兩人一同倒在沙發上。聞海被按在幾個靠墊上面,連一點掙扎都沒有,眼睛半閉半睜,迷迷糊糊的,甚至還對壓在他身上的柏雲旗笑了一下。
「您說不生氣我就不生氣了?我就這麼聽您話?」柏雲旗的鼻尖刮過身下人的臉頰,嗓音低啞,一字一頓地說:「我快被你氣死了。」
相處多了,柏雲旗發現聞海是個五感發達,尤其是聽覺和觸覺都過于敏銳的人……也就意味著這個敢於徒手捻菸頭,掛彩擒悍匪的混不吝其實特別怕疼怕癢,這會兒兩人離得那麼近,柏雲旗剛洗完澡,渾身散發著對聞海來說和荷爾蒙誘發劑一樣的薄荷香,隨便往哪兒一碰,在基本沒有清醒意識的某人那裡都是天雷勾地火的動靜……關鍵這人還不是隨便碰碰!
被刺激得面紅耳赤的聞海下意識想把自己蜷縮起來,但又被柏雲旗壓制著動彈不得,在醉酒和生理反應的雙重作用下使不上力氣,稍顯狼狽地仰面躺著,喃喃道:「別生氣了嘛——」
柏雲旗被他這模樣逗笑了,故意問他:「您都說您總有一天會離開我了,我怎麼不生氣?」
聞海眼睛裡漫著一層氤氳的霧,嘴唇動了一下又緊緊抿住,眉頭微微蹙起,低低念了句什麼,閉上了眼。
柏雲旗聽見了,他在說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萬物逆旅,百代過客,青天黃地,月寒日暖,停不住的飛光,走得盡的人壽,生老病死,這些都是一個人的故事和結局。
「小旗啊,別太貪心了。」聞海偏過頭正好枕上了柏雲旗的手,帶著點傻氣的笑了,「你的一輩子還有那麼長,我能陪你走多久,到不了最後的——」
他停頓了很長時間,長到柏雲旗以為他已經睡著時,那人才帶了點無助地說:「我總會先離開的啊。」
你不該被我留下的。他說,小旗,被留下的人太辛苦了,你不該那麼辛苦的。
柏雲旗梳著聞海頭髮的手微微用力,那人吃痛地抬起頭,脖頸露出一截脆弱的弧度。
「那您當初為什麼不推開我?」柏雲旗明明聲音是鎮定的,手卻止不住的發抖,「七年了聞海,你這麼害怕早幹什麼去了?那麼多次和我一刀兩斷的機會你都幹什麼去了?!」
已經喪失正常思考能力的醉鬼使勁晃了下腦袋,非但沒有理出清醒的頭緒,反而更把腦子攪和成了一團糨糊,很苦惱地揉了下眉心,「你怎麼又生氣了?」
柏雲旗:「……」
他哭笑不得地把人從沙發上扛起來往臥室抱,七年過去他不再是那個被昏睡中的聞海砸在地上起不來的少年,聞海也快成了從前的他,瘦得幾乎脫形。如今柏雲旗雖然因為身高限制把人抱起來的姿勢有些彆扭,但也不至於像當初那樣拖麻袋似的把人往床上搬了。
快到床上時,聞海幾分鐘前出發的反射弧終於跑完了三環穿過了高架到達語言中樞,冷不丁出聲道:「我早幹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