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頁
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下班了沒?」聞海問,「我來接你,順路去開了個會。」
柏雲旗活動了一下脖子,「正在奔赴地鐵站站,按照慣常的下班晚高峰人流量,我要不臥殺鐵軌,要不客死車廂。」
「路邊等著,我拐彎就到了。」聞海一笑,「晚飯吃什麼?」
「油麥菜以外的一切。」
「滾。」
「油麥菜很辛苦,油麥菜也想回家,油麥菜也想偷偷在臥室玩ps4而不是在書房趕報表。」
「……走吧,哥帶你去吃火鍋。」
笑著掛了電話後,柏雲旗舒了口氣,準備去對面的報刊店裡賣本財經雜誌。人行道的紅燈變綠,他獨自在雨幕中穿過空曠的馬路,搭配四周著高聳入雲的大樓,像是幅混雜著文藝風的商業雜誌封面。
然而在柏雲旗走上人行道後,心裡就泛起一陣極為不祥的預感,那是他在經年累月里為了躲避一些事情訓練出的接近本能的反應,幾乎不會出錯。他突然停下腳步朝右側的路口看去,隱藏在夜色和細雨中、可以將人短暫致盲的疝氣大燈瞬間亮起,視野一片花白中,柏雲旗聽到發動機咆哮的加油聲離自己愈來愈近,耳邊全是刺耳的急剎車聲,下意識的慌張還沒露頭就迅速被暴戾又冷漠的情緒強行壓了回去,他迅速向前撲了過去——還是晚了半步,大概是後視鏡什麼的東西勾到了他,肋骨頓時一陣劇痛,整個人被甩了起來,在柏油馬路上蹭出了幾米遠。
那輛車的司機要不是沒料到柏雲旗會有如此敏捷的反應,要不是今天鐵了心要把人弄死,在把人刮到之後沒有抓緊逃逸,竟然減了速。毫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在方圓十米靜止的畫面里成了唯一的活物,在短暫的停頓後,立刻加速倒車,又朝柏雲旗碾了過來。
抱著摞便當盒的外勤姑娘發出驚恐的尖叫,葷葷素素的飯菜散了一地;抱著孫子的老婆婆險些失手摔了孩子,嬰兒在襁褓里也感到了不安,扯開嗓子嗷嗷乾嚎;長期流浪在著附近的職業乞丐朝柏雲旗跑了兩步,腳剛挨上斑馬線,又猶豫地縮了回去。
短暫性失明還沒消失,柏雲旗側躺在濕冷的馬路上撐著身子站起身,可能是傷著骨頭或者什麼內臟,連著渾身的關節和五臟六腑都因為劇痛瞬間經歷了一遍冰火兩重天,唯一慶幸的是他對疼痛的耐受度遠比正常人高,強忍著錐心刺骨的痛,踉蹌著朝離自己最近的人群相對密集處跑了過去,動作間他當即就失去了聽力,大腦的所有機能都用在了感知疼痛和提醒身體開啟防禦機制上。疼痛到了極致,他反而顯得更加平靜,目光森冷,推開要過來扶他的一個女白領,猛地跪坐在地上,啞聲說:「別動我。」
白領哆嗦著對著四周驚叫:「快報警啊!120!120呢!」
「報警……」柏雲旗逐漸模糊的意識在聽到「警」字一瞬當即恢復了十足十的清醒,閉了下眼,咬牙切齒地罵道:「操他媽的!」
看目標已經躲進了人群,轎車司機明白時機已過,立刻逆行著加速逃走,眼看要消失在拐角處,圍觀的人群里再次爆發出一陣騷動,只見一輛比小轎車高了大半截的SUV出現在路口,從後面沿著馬路旁的步行街道抄近路趕了上去,一個利落的甩尾漂移,別著小轎車的車尾把車逼停在了拐彎的位置。
那條路正在施工埋管道,只有一條窄窄的小路方便施工用車出入,轎車司機剛剛慌不擇路撞翻了警示標誌和路障開了進來,現在車尾被SUV斜著頂出去一米多,車頭懸在一道深溝邊,退不得也進不得,成了翁中的那隻鱉。
走下車的聞海甩上車門,徑直走到小轎車的駕駛座旁,手裡握著個東西朝車窗一砸,「咔嚓」一聲,車玻璃的邊角出現了密集的裂紋。
第二下,裂紋密布了整扇玻璃。
第三下,半塊車玻璃碎片四處飛濺,一隻手伸進來摁開了車鎖,車門轟然打開。面無人色的司機被拖出來提著領子懸在離地面幾公分的地方,他「啊啊」驚叫幾聲,試圖用腰腹發力去踹對方,腿還沒抬起來,自己肚子先挨了排山倒海的一腳,膽汁和胃液順著他飛出去的軌跡在空中畫了條弧線。還沒等他從這一切突如起來的變故和疼痛中緩過神,再次被人提著領子拽了起來,那人扼住他咽喉時用的力道沒有半點留情的打算,司機驚恐地意識到——這個人是真想讓自己死!
能被派來殺人的「司機」自然不是真的司機,短暫的驚慌失措後,被掐著脖子的人也冷靜下來,笑著露出一排發黑的牙齒,說:「這次是我命不好,栽了。沒事,有的是人接我的班。」
聞海又多使了一分力,司機痛苦得發出「咯咯」的聲音,逞強著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看您可是官家的人,不至於今天在這兒辦了我吧?」
一掌劈向那人頸動脈把人打暈後,聞海掏出手銬把他靠在一旁的欄杆上,收好警棍,一邊給交警隊和刑偵隊的人打電話,一邊把SUV行車記錄儀的儲存卡拔出來,掰成兩半扔進了下水道,回過頭看了司機一眼,眼神不像是在看個活人。
聞海這會的表情和被通緝的殺人狂魔一樣,圍觀的人群惶恐而自覺給他讓出了一條路,附近派出所趕來的片兒警嚇得差點把他當嫌疑人給摁了,順著他指的方向急忙去「逮捕」已經拷在那裡的司機。
柏雲旗靠著路燈杆坐在那裡,暗紋精緻的淺灰襯衣上沾著鮮血和泥漬,西裝褲成了時下流行的「破洞褲」,膝蓋處被磨得血肉模糊,抬頭看著殺氣騰騰的聞海也不害怕,咽了口唾沫,說:「您剛剛那樣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