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頁

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再怎麼說,我也回來了。」他想,「能回來就好。」

    洗完澡,不打算再作死的柏雲旗自覺去吹頭髮,從洗手台找回浴缸也沒見吹風機,剛準備往儲物櫃下手,聽見聞海在客廳說:「吹風機扔了,這有個新的。」

    「哪兒呢?」柏雲旗又四處看了一圈,「找不著啊。」

    「你過來吧。」

    「幹什麼?」

    「研究吹風機。」

    「……啊?」

    客廳的垃圾桶里扔了個大盒子,擺明是聞海自己在家時也沒洗完澡吹頭髮的習慣,現在柏雲旗回來了才想起拆封。柏雲旗盯著聞海手裡那個比原來那個吹風機大了三號的、外形類似加油槍的東西,首先確認道:「這不是您買的吧?」

    「來自你哥的關愛。」聞海還對著說明書左看右看,「據說是被辛馨女士買回來後就遺忘在了他家地下室的角落,大掃除時重見天日了。」

    「……哦。」柏雲旗遲疑道,「我剛剛路過廚房好像是看見了一個榨汁機和……另一個微波爐?」

    「那是同樣被遺忘的料理機和烤箱,柜子里還有兩個湯鍋。」聞海淡定道,「在你哥確認他家廚房沒有任何多餘利用空間後,他就把我這兒當二手回收站了。」

    深知聞海獨自在家時廚房使用頻率的柏雲旗認真請教:「放在桐安哥家地下室生鏽和放在您這兒生鏽有什麼區別?」

    「送到我這兒生鏽他良心上過得去,顯得他貌似沒有亂花錢。」

    「……」

    聞海晃晃說明書,指著一行英文,問:「這句什麼意思?」

    看見滿頁的字母後,柏雲旗想起離校前王教授和自己的談話,心頭微微一沉,咽了口唾沫,說:「呃……產生……產生負離子,有效……有效保護……頭髮……頭髮鱗片?」

    「毛鱗片。」聞海若有所思地看著吹風機上幾個按鈕,「那應該就和之前那個吹風機沒太大區別吧?」

    柏雲旗看著說明書:「功率大了一些……這個是有……有保護顏色……使發色持久……」

    「說人話。」

    「用我一個有口紅收集癖的學姐說過的話。」柏雲嘆氣,「不要試圖明白女人的世界,這不是你們這些對美好事物缺乏基本審美水平的單細胞生物可以理解的領域。」

    「……」

    事已至此,也不能再把這把加油槍似的玩意兒重新塞回盒子裡繼續積灰。聞海拿著加油……大功率吹風機「呼啦啦」的吹,把柏雲旗原本已經半干服帖的頭髮吹成了一團雜草,被禍害的那位眯著眼,看上去快睡著了,含糊道:「是這樣用的嗎?」

    「應該……」聞海看了眼這已然風中凌亂的髮型,「不是……吧?」

    「……」

    折騰了一遍,聞海認命地拿梳子把吹炸毛的頭髮又重新梳整齊,柏雲旗屈膝坐在地毯上靠著他膝蓋,眼睛已經閉上了。

    「你倒是會享受。」聞海忍不住手賤,又把那人的頭髮抓了起來,緞子似的,又涼又滑。他貼著耳後順著骨骼的走向繼續摸下去,在左胳膊肘的位置頓住了,仔細捏了幾下,忍不住嘆了聲氣——這孩子的骨關節是錯位的,八成是早年骨折過又沒接受正規治療,自己歪七扭八地長好了。

    「怎麼了?」柏雲旗迷迷糊糊睜開眼。

    「沒事。」聞海不想再讓柏雲旗回憶那些陳年舊事,摸了摸他的頭,「困了去睡吧。」

    柏雲旗不吭聲,靠在聞海膝蓋上的腦袋蹭了蹭,犯了困的貓一樣。

    「小崽子……」聞海失笑,「去我房間睡?」

    剛剛還困得七葷八素的柏雲旗猛地睜開眼:「真的?」

    聞海微微挑眉。

    「不行。」柏雲旗強忍住心中的懊惱,「我發著燒呢,別傳染給您了。」

    「那更得讓我看著了。」聞海屈指彈了他腦門一下,「祖國未來棟樑的腦子,不能燒傻了。」

    睡在聞海身邊,柏雲旗仍然睡不安穩。他先是夢見了那通鬼敲門一般的談話,他走進王教授辦公室,滿頭銀絲的王教授和藹地看著自己,問他:「服務中心那邊忙嗎?快期末考試了,能兼顧好嗎?」

    他點頭,說話的語氣恭敬又生疏。

    把衣食住行都噓寒問暖一遍之後,王教授終於說起了正題:「雲旗,你家裡有讓你出國留學的打算嗎?」

    柏雲旗愣住了——他是真沒考慮過。

    「咱們學校每年都有公費留學的名額,不過理工科那邊占的名額多,咱們院這幾年每次都是幾個指標,比較珍貴。我們幾個領導、教授還有你們的輔導員,開會討論了好多天……你別多想,這個不是內定,這考語言啊寫申請啊都得提前做好準備,我們就是想讓有機會有資格申請這個名額的學生都知道這件事,早點和家裡人商量,別到時候耽誤事,畢竟這個名額放在這裡,大家都希望能最好的利用它。」王教授翻了翻面前的一摞紙,柏雲旗看見了自己的一寸證件照,「你大一大二的成績都十分優秀,照這個勢頭,績點沒有問題。有雙學位、還有這個法律服務中心的實踐經歷,申請學校包括獎學金很有優勢。哦,孔教授挺欣賞你的,托我帶話,說你要是不想出國想在本校讀研,歡迎報考他的研究生,哈哈這老東西就喜歡你這種不讀死書的學生……」

    柏雲旗似乎都聽進去了,又似乎什麼也沒聽清,心一直在往下墜,看不見底。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