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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哦,好好,你路上睡一覺,這眼看又要通……死者家屬到了,曉月你趕緊去會客室,注意安撫情緒!」柴凡文那邊驟然爆發出一聲哭喊,話沒說完就掛了電話。
聞海盯著不遠處一輛車的車玻璃幾秒,突然轉過身,一眼看見了跟在自己後面躲閃不及的柏雲旗。被抓了現行的那位趕緊剎住車,使勁咳嗽幾聲,視線從天看到地就是沒敢看聞海。
「嗯?剛不和我說『一路走好』嗎?」聞海走過去,心裡嘆道,你這樣子,我能走好才怪了。
柏雲旗低著頭嘟囔:「我沒……我就看您上沒上車……那我先回去了……」
「別動。」聞海拉過柏雲旗的手,趁著對方略有慌亂地抬頭時,吻在了他唇角,「這次能放我走了吧?」
柏雲旗定定地看著聞海,眼淚幾乎砸了下來。
聞海沒看出來似的,摸了下他的頭,轉過身走進了穿流如織的人流之中。
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回過頭,隔著八車道的馬路,柏雲旗依舊站在那裡,發現自己後,笑著揮了揮手,手指一根一根收緊,慢慢轉身,伶仃的背影消失在了校門之後。
「原來還是死去了一點。」
聞海微微眯起眼睛,陽光更加刺眼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一聲再見,就是死去一點點。」——《漫長的告別》
今天也是雙更,後面還有一章,不要漏看。
第64章 寒假
九月到明年春節也不過五個月時間, 去年這時正是一輪複習的關鍵時刻,每篇古文都被不同的螢光筆劃出句式句型和重點背誦;一道數學題反反覆覆地講,反反覆覆地錯;英語作文模板抄在黑板上, 課代表一句一句領著背誦……還有化學式、受力圖、一串又一串基因排列組合,有人無聊地把全班用盡的中性筆芯堆在一起,收拾考場時發現已經成了座小山。
現在的五個月成了六門必修和三門選修,新來的老師自己都還是個大學生模樣,雙眼死死盯著天花板上的風扇,磕磕巴巴講不清重點,一節課下來空了半個教室, 剩下的人手裡都攥著手機, 那老師還在講, 自己沒察覺忘講了半個章節;圖書館更新一大批圖書,紙頁發黃的舊書堆在台階前按斤賣,風捲起扉頁露出娟秀的鉛筆字跡, 說希望下個借到這本書的人也喜歡它;十幾個社團外加學生會和青協挨個辦活動, 宣傳欄的海報天天都在更新, 活動中心的禮堂幾乎沒有空閒過, 女生坐在舞台中央抱著木吉他唱歌, 男生衝上台獻了束玫瑰, 全場狂歡尖叫……還有什麼?哦,還有期末考試,學生變著法纏著老師要重點,老師推辭說教務處有規定,過了會兒實在沒辦法了, 默不作聲地指了指目錄上的幾行, 圖書館自習室外加附近的咖啡廳日日爆滿, 朋友圈凌晨準時更新刷夜戰況。
柏雲旗翻過一頁微積分的練習冊,太陽穴跳著疼,坐在對面的男生夾在指尖的筆來回拋起落下,終於砸在了桌子上,把昏昏欲睡的兩人都嚇清醒了。
塞在耳朵里一直沒動靜的耳機終於有了聲音,也帶著些許疲倦:「怎麼了?」
「沒事,筆掉了。」柏雲旗拔下耳機站起身,走到了咖啡廳外面,外套搭在椅背上忘了披上,凍得他聲音微微發著抖,「您還沒睡?」
聞海那邊也有沙沙的寫字聲,過了會兒才說:「結案材料還差一份。」
「都快凌晨三點了。」柏雲旗看了眼外牆上的巨型掛鍾,秒針「咔噠咔噠」走得飛快。
「嗯,馬上就趕完了。」聞海放輕了聲音,「複習完稍微睡一會兒,別在考場上睡著了。」
「好——」柏雲旗呼出一口白氣,沒來及說聲「晚安」,電話就被掛斷了,顯示通話時間是四個多小時,實際兩人沒說上十句話。
這已經成了兩人保持聯繫的常態,柏雲旗不明白和自己女朋友就隔了一棟宿舍樓的許裕每天怎麼就有那麼多天能聊,同樣吃個包子,許裕拍了張照片加上貼紙發過去,笑嘻嘻地說你看這圓圓胖胖的像不像你的臉啊,那邊氣哼哼地回復幾句,莫名其妙話題就成了「胖乎乎的女生抱著手感好」,聽的高博文直翻白眼,說別帶壞了小白。
……放在柏雲旗身上,就是他說我今天晚飯吃了個包子。聞海說,哦。
——哦。
「其實我挺想知道你過得怎麼樣的。」柏雲旗心想,儘管他知道有自己沒自己對那人來說應該沒有多少區別。
從客觀事實上看,有沒有柏雲旗在,聞海的生活的確沒受太大影響,除了昏睡在地板上沒人把自己撈起來之外,他的人生一如既往徘徊在過勞死的邊緣。
好在自從他帶領刑偵隊在四十八小時之內破獲一起殺人案後腦外傷後遺症發作,頭痛到救護車又在市局門口停了一回之後,許久未見的方隊長終于歸隊,雖然只是擔著名頭退居二線準備病退手續,至少也讓聞海堆了一桌子的書面材料清走了一半。
但有時,特別是在初冬他的老上司把他借調到緝毒局,參加了一次將近一個月的緝毒行動時,他不可避免地在大段大段空閒的時間裡想起柏雲旗。他和一個新人在棟廢棄的爛尾樓的蹲點,新人也愛叫他「聞哥」,因為要掩人耳目,他們連爐子都不能點,新人兩排牙不停打戰,哆嗦地站不住,問自己:「聞哥,我能吃碗泡麵嗎,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