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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聞海和柏雲旗都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現在被擠在人群里,聞海一手拎著行李袋一手攬住了柏雲旗的肩膀,生怕推搡的人群鬧出個踩踏事故,抱著紙箱子的柏雲旗後背緊緊貼在聞海身上,每隔幾秒就能聽見那人不耐煩的深呼吸聲,不由得笑了,偏過頭問:「您以前開學也這樣嗎?」

    「公大的日用品和衣服都是統一配備的,不用拿這麼多東西。」聞海的聲音就在飄蕩他耳邊,柏雲旗能感受到身後的人輕笑時胸腔的共鳴,「而且我們一報完到就直接被裝上卡車拉軍營軍訓了,之前沒告訴通知這事,當時都嚇懵了。」

    「您呢?」

    「我大一沒參加軍訓,大二補訓的。」聞海迎上柏雲旗疑惑的眼神,一筆帶過的解釋道:「開學前和我爸打……吵架被揍了身上有傷,校醫院體檢後批准我延訓,怎麼著?也想我揍你一頓逃軍訓?」

    柏雲旗的眼睛迅速掃過聞海小臂上的幾道傷疤,搖頭笑道:「那算了,還不如我現在就地躺倒被人踩幾腳。」

    他正說著,人群突發騷動,多米諾骨牌似的倒下去一串人,聞海身邊的一個男孩好像被踩中了小腿,慘叫一聲朝他這邊摔了過來,連聞海都沒反應過來時,雙手被箱子占著的柏雲旗直接反方向用肩膀撞了過去,硬生生把差點倒在聞海身上的男生接住了。

    宿管徹底抓狂,拿著擴音喇叭站上桌子高喊:「都去排隊!排隊!再不排隊今天就別領鑰匙了!去排隊!」

    被柏雲旗撞回去的男生驚魂未定,還沒想清楚是該道謝還是該罵人,剛咽了口唾沫醞釀好感情,眼神陰沉的柏雲旗直接被聞海勾著肩膀拖了出去。

    莫名心虛的柏雲旗一直到收拾完宿舍之後都沒怎麼敢說話,聞海從大學每周檢查內務開始養成了習慣,不僅把所有東西都分門別類、從大到小的擺好,還強迫症發作一定要和那床被子較勁。四人寢室已經來了兩個學生了,一個是本地的叫高博文,一個是鄰省的叫許裕,許裕之前和父母一起去參觀學校了,回來後他媽看見柏雲旗這邊的盛況,不住地說:「你看看人家收拾的啊,你這邋遢的……哎呦你看看你這床單,你再看看人家鋪的,我都給你說這四個角要壓好壓好,我說給你鋪你還不……」

    許裕頭疼地喊:「哎呦,媽啊……」

    高博文哈哈大笑,一抬頭發現自己那床單角也在外面翹著,趕緊趁人不注意抬手給掖了回去。

    許裕的爸爸搭話道:「這兩位同學都是哪裡人啊?」

    柏雲旗原以為他是在問自己和高博文,回答完後沒聽見別的動靜才發現許父正看著坐在桌子上低頭髮簡訊的聞海,解釋道:「他是我哥,不是來……」

    「哦哦,不好意思。」許父撓撓頭,「那你父母呢?我想著咱們要不晚上一起吃個飯吧,家長們也相互認識認識。」

    許裕叫苦道:「爸你別操心這事了!哎,博文,你爸媽呢?」

    「哦,他們剛走了,單位就在附近,沒請假。」高博文笑了笑,對許父說:「許叔叔,我爸媽這幾天單位比較忙,讓我轉告您等您們下次有空再來這邊他們請客,咱把全城的小吃都吃一回。」

    許父爽朗大笑:「哎,我可沒這麼大飯量,小裕沒準可以。」

    「……」剛和室友見面不到五分鐘,就被自家父母輪番埋汰出賣漏了底的許裕表示拒絕再與這個世界進行對話。

    因為許裕的打岔,柏雲旗險險避開了有關父母的話題,許父似乎以為聞海也是學生或者只是個剛入社會的小青年,簡單寒暄後發現對方態度不冷不熱的,也沒什麼要深交的念頭了,拉著許裕說是要和哪個當地自己的老同學見一面就告了辭。高博文打了會兒遊戲,接了個電話,應該是認識的同學來找他玩,和柏雲旗聊了幾句後也離開了,門鎖「咔噠」一聲輕響,宿舍里就又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收拾得差不多了。」聞海把抹布掛在床架上晾好,轉身手指蹭過柏雲旗的臉,「先去洗個臉,滿臉都是灰。」

    鬼使神差的,柏雲旗順著聞海的動作沒頭沒腦地吻了上去,一直把人推到了剛剛擦乾淨的書桌上面,聞海的手胡亂向後撐著桌子,不小心碰到了只裝了幾根筆的木質筆筒,塑料殼的中性筆滾了下去,在走廊嘈雜的人聲中連聲音都聽不到。

    走廊上有人的搪瓷臉盆掉了地,「咣當」正好砸在宿舍門外面,柏雲旗下意識向門口看去,卻被聞海摁住了後腦勺,兩人的距離太近了,近到那人眼底的每一根血絲都纖毫畢現。

    兩人額頭相抵,聞海輕聲笑道:「你是今晚就睡宿舍,還是跟我去住賓館?」

    柏雲旗感覺現在這個情況,要不就是樓下有人在敲大鼓扭秧歌,要不就是自己心臟蹦到耳朵里了。

    「操。」他心想,「人是怎麼呼吸的來著?」

    賓館的房間提前訂的是雙人標間,聞海來機場之前都還在加班,幾天才睡了幾個小時,這會兒實在撐不住了,進了房間倒頭就睡。柏雲旗讓他先吃飯,連哄帶騙都叫不醒,哭笑不得地給那人蓋好被子,自己在自助餐廳草草吃了頓晚飯,天剛黑下來也就洗漱睡下了。

    再醒來時,柏雲旗發現自己的手被聞海緊緊攥著,那人單膝跪坐在床邊,在昏暗的夜燈下看著他,見自己醒了,先連忙按住他的另一隻手,半認真半玩笑地說:「這次可別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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