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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嗯……其實就是……」聞海一到這種時候就詞窮,「反正別再傷著自己了……那些都過去了……哎,操……」
他挫敗地嘆了口氣。
柏雲旗卻笑了,好像是聽懂了這番顛三倒四,掐頭去尾的話,他垂下眼,輕聲說:「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以後我就有你了,哪怕只是暫時的,柏雲旗心想。但沒關係,自己也不該太貪心,他這種人,剩下的半輩子不會太長。
說是不貪心,其實還是貪心的。藥物起了作用,柏雲旗借著藥勁壯膽子,昏昏沉沉地倒在了聞海肩上,閉上眼睛時迷迷糊糊的,一個念頭鑽空從他心底冒了出來——「我要是能死在這會兒就好了。」
「對你大爺不起……你……」聞海最煩柏雲旗這有事沒事就把錯往自己身上攬的毛病,剛想說幾句,話頭還沒開起來,肩膀一沉,一個腦袋就重重壓了過來。
聞海:「……」
這招都是以前他用來對付柏桐安的,敢情還真有人能掐著點睡著嗎?!
被塞了滿嘴現世報的聞海一動不敢動地坐在那裡,半邊身子被施了定身咒,另外半邊身子也受了牽連,只敢小範圍活動。他也一晚上沒睡,在這裡坐著沒一會兒困意就泛了上來,好在他是常年通宵蹲點練出了一招「半睡半醒」的神技,抽出了一半精神站崗放哨,另一半在腦內展開鋪蓋睡成了一團。
這在外人看來應該是幅挺詭異的畫面,周圍都是帶孩子來看病的家長,偶爾有幾對夫妻和小情侶,也有幾個獨自來打點滴的,老老小小,哭的笑的吵的鬧的都有,護士穿著軟底鞋步速快得衣角帶風,時不時一個角落還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只有他們兩個大男人安安靜靜坐著,一個還靠著另一個的肩膀睡著了。
可這「安安靜靜」也沒多大一會,聞海那二十四小時禁止關機的手機不應景地響了,柴凡文打來的,說話的是方隊長,說本市出了一起入戶盜竊案,看作案手法和之前的一起盜竊案很像,這案子之前是聞海負責的,問他有什麼看法。
聞海沒方隊長那麼好的記性,他一年處理的大半都是盜竊和搶劫案,只要不是沒破的案子就沒具體印象,兩人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了半天終於對上了號,這才說:「哦,那是燕子的慣常手法,她教給過幾個手下,之前燕子幫不是被連窩端了嗎,這次可能是當時漏網的。」
方隊長說完柴凡文接了電話,估計是正在案發現場,周圍鬧哄哄的,問聞海道:「你家小孩怎麼樣了?」
「沒事,多謝了。」
昨晚刑偵隊多虧是認識柏雲旗的柴凡文值夜班,這位看派出所那邊送上來的搶劫案卷宗時發現了聞海「他弟」的名字,想起那小孩之前告訴自己他是和聞海一起住的,就給聞海打電話確認一下情況,這才讓遠在千里之外的聞海知道柏雲旗出了這檔子事。
柴凡文:「你出著差呢,你弟誰管啊?」
聞海看了眼熟睡中的柏雲旗,「我請假回來了。」
「啥?!」柴凡文吃了一驚,「我不是給你說小孩沒受傷讓你放心嗎,你……你連夜開車回來的?」
「嗯。」聞海略帶困意地閉了下眼,「這哪兒是沒受傷就能放心的問題,你沒給人當過爹不懂這事……哦忘了,你連女朋友都沒有。」
「……」柴凡文認真道:「聞海你大爺。」
聞大爺掛了電話,自己也在想:「是啊,我都知道他沒受傷,這麼著急跑回來幹什麼?」
他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去解釋自己這個毫無意義的行為——他明知道柏雲旗沒受傷,就算他打柏雲旗的手機是關機,柏桐安和辛馨的手機總是能打通一個的,他讓他們幫自己去看一眼不就行了嗎……不對,柏雲旗本來就是他們家的人,自己才是那個幫忙看孩子的;他也有他們小區物業的電話,物業服務不錯,上去幫自己敲門問個話也是可以的;再者,現成的柴凡文能讓自己使喚,警局離他家又不遠,怎麼就不能讓他幫個忙……
明明有好幾種最簡單的方法能讓他遠程就搞明白柏雲旗的情況,自己到底為什麼會選擇火急火燎地連夜開車趕回來這種費時費力的辦法?
有些事情如果不能用「邏輯」和「道理」來講明,那逃不了就是一個古往今來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字了。
什麼情?
同情?友情?親情?愛情?
聞海抬頭看著吊在半空的輸液瓶,液體一滴一滴,順著醫用膠管流進人的靜脈里,然後是五臟六腑,接著遇上新陳代新,最後什麼都不剩,又什麼都剩下了。
人一輩子也是,活到最後什麼都不剩,什麼都剩下了。
「我能剩下點什麼呢?」聞海想,他身無長物,孑然一身,算到最後,連能去自己墳頭獻束花的人也不過一二。
他不後悔,只是愛恨痴嗔,自己這輩子可能一個都落不上了,既無悔又無趣,多少有點遺憾。
柏雲旗貼著自己脖子的頭髮很軟,聞海突然想抬手摸一摸,猶豫了片刻,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垂頭坐在那裡,成了一個安穩又清寂的輪廓。
第45章 一模
孫瑜勝的案子處理得沒什麼破折, 柯黎凱不愧是原地蹦兩步就能抖出幾張鈔票的「敗家子」,被搶的東西算起來有幾萬,光那塊手錶就是個大數字, 涉案金額巨大,人證物證齊全,估計有幾年要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