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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2:00:05 作者: 石錄
聞海直到聞澤峰走後才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吐出了一顆後槽牙,一句話沒說抬腳也要往外走,被吳廣銘和柏桐安押著去了醫院。幾番檢查後,結果是輕微腦震盪,吳廣銘問他補不補牙,聞海那會兒臉上的血還沒擦乾淨,活脫脫是個少年犯的造型,搖頭說沒錢,也不給他媽打電話,拽著要掏錢的柏桐安就走了,臨走前還十分「懂事」地請了三天病假。
「下不為例。」
這是聞海記憶中,那天聞澤峰對自己說的唯一一句話。
他看著柏雲旗,沒話說,說不出來其他的話,沒人會教他這種時候應該怎麼說,於是只能照搬出一句「下不為例」,和聞澤峰一樣。
除了沒孩子讓他打,他覺得自己越活越像聞澤峰,不是對著燕婉的那個,是對著自己的那個。
因果報應一張網,十丈軟紅塵,風水輪流轉,誰都逃不出。
第21章 十年
吳廣銘正站在講台上做家長會的開場詞,轉頭看見聞海從門口走進來,眼前忽的閃過當年那顆帶血的後槽牙,莫名腮幫子一疼。
人模狗樣的聞海沖他點點頭打了個招呼,還帶著歉意笑了一下,然後徑直地走到最後一排柏雲旗的位置那裡,四平八穩地坐了下去。
「……」吳廣銘似乎明白了什麼,感覺自己發現了個什麼不得了的事。
各科老師挨個上台發言,簡單地分析一下各科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和存在的問題。柏雲旗除了語文拖後腿,其餘科目都是年紀第一,因此名字在各科老師的分析中都很有存在感,那個曾經被柏雲旗氣哭的物理老師還特意點名表揚了小崽子,說他不僅是分數高,在解題思路上也很值得其他同學學習。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他們都愛來給柏桐安開家長會了。」聞海撐著下巴想,「真他媽是光宗耀祖的待遇啊。」
等一眾老師講完,吳廣銘又上台說了幾句「感謝諸位今日百忙之中前來」之類的客氣話,底下的人稀稀拉拉地鼓掌,家長會就算正式結束了。
毫無此方面經驗的聞海環顧一圈,發現大部分家長都從前後門走了出去,只有幾個正圍著吳廣銘詢問自己孩子的情況,於是從善如流地站起身準備退場,結果被家長包圍的吳廣銘突然喊道:「哎,那打小不學好的,給我站住!」
「……」聞海邁出後門的一隻腳進退維谷了幾秒鐘,秉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封建陋習,磨磨蹭蹭地收了回去。他整了整衣領,大尾巴狼地走過去,彬彬有禮道:「老師您找我啊?」
幾個家長可能經常和吳廣銘溝通交流,毫不見外地站在原地,打量著這個家長里的生面孔。
吳廣銘樂呵呵地說:「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以前的學生,當年也是差點能上京大的,現在……」
「現在混吃等死,了此殘生。」聞海慢悠悠地接話道。
家長們都笑了,其中一個問道:「您今天過來幹什麼,看望吳老師嗎?」
聞海微笑道:「和您們一樣,給兒子開家長會的。」
「哦……您這個……」家長驚詫地看著聞海,想他也不過二十幾歲的樣子,沒想到都當這麼大孩子的爸爸了,「您是誰的家長?」
「柏雲旗的。」
「哎呀,您家孩子這次考得真棒,」又有一個家長插話道,「那還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謝謝,但他不是我親生的。」
吳廣銘:「……」
家長:「……」
「開玩笑的。」聞海拿出平時詢問中年婦女當事人時如沐春風的笑容,「我是柏雲旗他表哥,他父母工作比較忙。」
吳廣銘靜靜地看著他裝逼,家長們有眼色地看出他可能是想和聞海單獨聊幾句,紛紛識相地表示自己去辦公室等他,沒一會兒教室里除了幾個幫忙收拾衛生的學生,就剩下了吳廣銘和聞海兩個人。
「你怎麼來了?」吳廣銘笑問。
聞海十分理所當然地說:「我是小旗他哥怎麼就不能來了。」
吳廣銘一揮手:「柏雲旗沒給你說開家長會的事吧,我也沒通知你,你怎麼知道的?」
聞海乾咳幾聲,「一中期中考完開家長會不是慣例嗎,一打聽就知道了。」
「哎呦喂!」吳廣銘奇道,「真是不得了,你還能有這份心?!」
「啊……受人之託……」聞海不自在地捏捏自己的耳朵,猶豫再三後還是直接說道:「那什麼……吳老師,小旗就是怕麻煩我才沒給我說這事,沒什麼別的意思,您大人不計小孩兒過,別再他面前提這事了。」
「你還真把他當兒子養了?!」吳廣銘心裡暗爽,想著聞海你這當年六親不認的小王八蛋也能有今天這麼求人的時候,欣然點頭道:「行了,我也知道柏雲旗的情況,你別太擔心,這孩子現在狀態挺好的,保持到高考重點大學不是問題。」
聞海忙不迭地點頭。
吳廣銘看他這低眉順眼的模樣,竟然有了「大仇得報」的痛快,不痛不癢地補了一刀:「再說了,我能計較什麼,這孩子比你當年讓我省心了多少。」
「……」
走出教室,聞海老遠就看見柏雲旗和柏桐安哥倆肩並肩靠著欄杆說話,驀然回想起自己高中時也經常和柏桐安這樣聊天,那個時候城市化剛開始發展,一中背後靠著一座如今已被推平的小山,兩人對著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偶爾有幾隻飛鳥拍打著翅膀從林中躥出,嘶鳴著飛向城市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