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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1:54:13 作者: 京久
    江南用紙巾擦乾淨,對民警說:「你完了,我哥哥出來會找你說事的。」

    民警見過撞車碰瓷的,還沒見過這等不要臉的碰瓷方法:「我碰都沒碰到你,你怕不是有病吧?趕緊去看醫生,別擋路!」

    「這是內傷。」

    「……」

    「警官,就是他剛剛打了我好幾個兄弟!」保安指著江南鼻子說,「他不可能內傷,我才是內傷加外傷,必須賠錢!」

    「行了,別囔!」民警扭頭對江南說,「你走不走?」

    「我哥哥還沒問完話,不走。」

    「嘿!我今天遇著個不開眼!你哪門子哥哥這麼猖狂,當哥的光天化日硬闖病房,弟弟跟後邊打了醫院那麼多人,你們哥倆配合倒好,」民警摸出手銬,「我先把你銬走再找你哥算帳!」

    嘩——

    病房門從里打開,帶起一陣勁風,在場的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背,統一看向面帶寒峭的姜北,走廊里的氣壓降至谷底。姜北梭巡一圈,目光落在一位醫生身上。

    剛還叫囂著要找江南他哥算帳的民警手一抖,手銬咣咣落地。這哪是江南的哥,分明是各位民警的大哥!

    「……姜副支隊您怎麼來了,咋不提前打個招呼?這位是您弟弟?我沒打他哈,一根頭髮絲也沒碰,他的鼻血是自己流出來的!醫生呢,帶人去開個藥!」

    「咋的?」遭江南親切問候的保安不滿意了,「敢情闖病房的是你領導,所以這事就算了是不?不行!」

    「你們抄傢伙打人,算正當防衛,讓你技不如人。」

    「不是——」

    「少說兩句!」

    混亂中,醫生悄悄離場,沒走出兩步,就聽身後的人說:「把那個醫生抓起來。」

    民警和保安吵到一半,忽聽這一句,架也不吵了,本能地撿起手銬咔咔銬住醫生。

    「哎呦~」醫生讓人反手一銬,疼得直呲牙,「不是,警官我犯了啥事要抓我呀?」

    民警也不知道,抬頭看姜北。只見姜北對剩下的民警說:「仁心醫院內科醫生范成彬、趙建,外科醫生楊鵬,麻醉醫師費晴涉嫌非法移植人體器官以牟私利,把他們抓過來。」

    趕來的民警們本以為是來處理雞飛狗跳的小事的,不曾想攤上個大事,當即跑下樓逮人去了。

    范成彬還在叫:「警官我冤枉啊!我沒有干那檔子事!」

    「是嗎?」姜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滿是肥肉的臉,「可你的患者說你在他面前保證過黑腎和活體腎一樣好,絕對不會出問題。我問你,你的上家是誰,誰給你『供貨』?」

    「我不知道!」范成彬渾身的肥肉都在抖,「什麼上家,我壓根沒說過這話!我冤枉的!」

    「冤不冤枉你去市局說給我聽,帶走。」

    離仁心醫院最近的派出所接到消息,立馬派人增援,將醫院堵了個水泄不通。幾名涉案醫生神經敏覺的已經開始跑了,出門就被逮個正著。

    民警熟練地摸出手銬:「你跑啥?姜副支隊一說我還不信,一看你跑我就知道穩了,干點啥不好,啊?像你們這種肯定是個團伙,拔出蘿蔔帶出泥,這個月的指標就靠你們了。」

    坐辦公室喝茶的杯子還沒送到嘴邊,警察就到了,有人剛操刀完一場手術出來,沒來得及說句狡辯詞,便讓人扔進了警車。

    郝浩川身體不好,各種併發症纏身,交代了涉案醫生後實在撐不住,姜北只好讓他休息。彭小慧沒想到兒子把這事說出去了,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姜北站房門外看著陷入沉睡的少年,死神離他那麼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他帶走,這讓姜北想起郝浩川臨睡前說的話——

    「我爸爸死了,他用命換一個腎,所以我更不能死,否則他做這些就沒意義了。那天他來,告訴我找到□□了,讓我好好準備手術,我太高興了,都忘了問他怎麼回事。後來我在網上刷到新聞,看到那輛爆炸的貨車是我爸爸的,我才知道……警察叔叔,可不可以讓我做手術?」

    姜北不知如何回答他,做手術就意味著有一個年輕力壯的青年會因一時衝動而後悔一輩子。

    所有等待器官移植的患者中,只有百分之五能以正規渠道獲得器官,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五終日躺在病床上,等一個死刑犯或者意外死亡的人。好不容易等到了,又得家屬同意,即使這些都不是問題,也還有一座最難翻越的大山——配型。

    大部分人耗幹了一輩子,還是沒能等來新的希望。正因供不應求,就此催生出一條黑色產業鏈。

    「在想什麼?」

    姜北回過神,看到是江南,漂浮的情緒瞬間收攏:「在想程野不死多好,這樣你以後生病了,有人給你配型,同卵雙胞胎的匹配度很高的。」

    江南皺皺鼻子:「聽上去不是好事。我不會生病,我還得給你養老送終。」

    「我有社保。」

    「那不一樣,」江南說,「社保會給你做飯嗎,會撒嬌嗎,會給你暖床嗎?」

    姜北不置可否:「你似乎對你撒嬌這件事很有自知之明,我還以為你不知道。」

    「你不是也喜歡嗎?」

    姜北盯著他,再次感嘆江南臉皮之厚,但也只有江南,不要求他完成任務指標,不抓著他要公道,更不會嘶聲力竭地叫他去抓嫌疑人,只是一種最簡單的需要——要抱,要他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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