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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1:54:13 作者: 京久
    楊朝回視江南,他見過無數犯人的眼睛,罪惡的骯髒的,但沒人像江南一樣,直白又赤.裸,像黑沉平靜的水面,深處卻藏著暗潮。

    他沒繞彎子,直接說:「連環殺人案六人遇害,其中包括你哥哥程野。第四位被害人遇害當晚,監控拍到一個模糊的背影,衣著和你的一樣,並且當晚姜副隊在案發單元樓見到了你。起初大家不知道程野還有個雙胞胎弟弟,理所當然懷疑程野。但第五位被害人遇害時,程野待在市局,無作案時間,這點你要怎麼解釋?」

    「你想怎麼解釋就怎麼解釋嘍,」江南往後一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但你都說了,我和程野是雙胞胎,我頂替他上班你們都沒發現,一段監控視頻你能看出什麼,看透我的DNA嗎?」

    「那程野呢?」楊朝眸子壓得很緊,「你逼程野和你換身份,頂替他。程野遇害當晚你就住在他家。當時程野是嫌疑人,你殺了他再偽裝成畏罪自.殺,以為這案子就算完了,沒想到警方從程野的胃容物里發現了端倪,得知你倆是同卵雙胞胎。身份敗露後,你跑了,這又該怎麼解釋?」

    「你們先是懷疑程野,他死後,作為弟弟,我很光榮地繼承了他『嫌疑人』的衣缽,跑,不是情理之內嗎?」江南說,「我不否認我頂替過程野,這事兒你們已經找我算過帳了。可你說我殺人,就得拿出證據,案發現場的指紋DNA什麼的。我不記得以前的事,要是我殺了人,證據什麼時候出來,我就什麼時候伸出雙手給你銬,但你別想用一段監控視頻抓住我。」

    江南抬手看不存在的表,說:「問完了嗎?我腦子壞了,約了醫生,得去複查。」

    自楊朝擔任專案組組長以來,曾多次傳訊江南,最終被江南以「連續傳訊疑似變相拘.禁」為由給投訴了,從此只能撿別人的傳訊時間問江南一些事情。

    他說:「不要放棄治療。」

    「……」江南兀自走到門口,頓了腳步,又說,「上頭收了我的駕照,我搬家換工作也得上報,我跑不了,所以你能不能少找我麻煩,我謝謝你。」

    這倆人互相看不順眼,在楊朝心裡,江南就是個有媽生沒媽教的市井混子、社會毒瘤,不關進去早晚得出事。而江南覺得楊朝迂腐,是個拿著正義當槍使的棒槌。

    兩人在對彼此的評價上達到高度統一。

    見完棒槌,江南心情不是很好,避開人群溜達到二樓。姜北正站在走廊盡頭打電話,在江南走過來之前,他已經摁下了掛斷。

    「你的衣服。」江南把外套遞給他,指尖輕碰對方的食指,一觸即分,「我昨晚想了想,想出溫妤的死狀為什麼怪異了。」

    他像個給警方提供線索的普通市民,如果他的目光沒有落在姜北側頸的話。

    姜北讓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拉高襯衫領遮住側頸的一圈咬痕:「為什麼?」

    「像……」江南歪著頭,似乎在思考,「像一幅畫,叫《雨中女郎》,圖片發你手機上了,你可以對比下現場拍回來的照片。畫裡的女郎跟溫妤一樣,黑衣黑帽子,站在雨里,眼睛半闔。」

    姜北看著手機屏幕,一幅壓抑的畫映入眼帘。畫中身穿黑衣的女郎立在雨中,慘白的臉色與背景融為一體,被水暈染開的顏料代表雨,從女郎的黑色帽檐邊滴落。

    不少藝術家都擅長用冷色來渲染低迷沉重的氛圍感,但這幅畫有些與眾不同。女郎的右眼眼珠像女孩們滑出的美瞳片,吊在半闔的眼皮上,她在凝視你,又像在凝視遠方,平添了幾分弔詭感。

    姜北記得溫妤的死狀,除去她身上用於固定的細麻繩,無論是穿著還是神態都與這女郎有七分相似。

    是巧合嗎?如果不是,那麼兇手便是在模仿畫作。

    姜北問:「這幅畫有什麼特殊寓意?」

    「禁畫,」江南說,「《雨中女郎》是一位烏克蘭畫家所作的肖像畫,因為女郎眼皮上用了過多的顏料,夜晚時會在眼下投下陰影,看上去就像她睜著眼睛在看你。再加上用色壓抑,曾購買過它的三位顧客都覺得這畫掛在家裡像多了個監視生活的幽靈,甚至出現了幻覺。不過後來檢出畫上塗有致幻藥物,這畫就被禁了。但謠言要麼隨著時間的推移消失,要麼愈演愈烈,有人說,看過真跡的人都會死。」

    姜北不信怪力亂神之說,但溫妤身上的確有諸多疑點,比如兇手為什麼不砸頭,要砸頸椎?假設兇手在模仿畫作,砸頸椎能最大程度保住「主人公」身.體的完整性,不會像砸頭一樣血花四濺。第一、二節頸椎後上方是延髓,為生命中樞,受壓可能會引起急性的心跳驟停、呼吸衰竭,可一砸就中,手法未免太過高超。

    破案不靠想像力,否則就不叫偵查。思維發散到一定程度,姜北及時收住了,說:「溫妤的屍檢結果沒出來,具體死因還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我會酌情參考。」

    「嗯,你們看著辦。」江南話鋒一轉,目光再次黏上姜北側頸,「我一直很想問,你脖子上的咬痕是誰咬的?」

    這問題太突兀,姜北握緊手機的手出汗了。但江南並無異常,就像問「你吃飯了嗎」那樣隨意。

    姜北不可察覺地深吸一口氣,說:「貓咬的。」

    江南衝著姜北皺皺鼻子,放軟了聲音:「它好兇。」

    姜北瞧著他:「就是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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