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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1:22:06 作者: 一隻小火腿
「是的。」
「怎麼可以這樣對你的親弟弟?」老人嗓子裡有痰,一陣咕嚕嚕的響動,「愚蠢。」
仿佛只有瑞恩才是他的孩子。
鍾淺錫道歉之後,就沒再多說些什麼。因為他知道對方今天叫他過來,除了心疼最喜愛的小兒子,還有別的事要說。
隔了快有五分鐘。
老人率先喪失耐心,續道:「還有人說,你在達拉斯買了一塊地。」
他果然在董事會裡安插了眼線,鍾淺錫想。這隻狡猾的老蜘蛛躺在床上動不了,依舊不死心,貪戀著權柄。
「是克里斯的建議。」
「少拿那個蠢貨來搪塞我。」老人尖刻地笑了,「你現在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是不是忘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
眼前的屋子挑高差不多五米,地面鋪滿大理石,通體雪白。裝修的時候請了著名設計師,專門在朝南的牆上開了一面巨大的拱形玻璃窗。
每到正午時分,日光就會無保留地傾瀉下來,映出一地金黃。
第一次到這裡的人,多半會被蔚為壯觀的景象震撼,緊張地捏著衣角,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石頭和太陽是看不出年紀的,熠熠生輝,和十多年前一樣。
但那個從路易斯安那鄉下來的小男孩,已經長大了。
「我當然記得。」鍾淺錫說,「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您給我的。我會永遠感恩,永遠忠誠。」
「不要讓我失望。」老人得到了承諾,最後一次警告。
鍾淺錫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試了一下溫度:「父親,我想您應該喝一杯水了。」
老人這才借著鍾淺錫手裡的水,潤了潤嗓子,把眼睛閉上。胸口一上一下起伏,發出風箱一樣的響動,貪婪地呼吸著氧氣。
病人住的屋子裡,總有一股死亡將要來臨的氣息。為了蓋住這股味道,管家被迫在角落裡全都擺滿鮮花。
而在這樣逼仄的環境裡坐久了,難免會渴望一點輕鬆的空氣。
鍾淺錫把杯子放下,目光掃過那些玫瑰、百合和鬱金香。
熱烘烘又張揚的香氛滿溢,奼紫嫣紅里,卻又好像少了點什麼。
少了他的鈴蘭,鍾淺錫想。
*
「我到了,快下樓!」
和鍾淺錫分別後第二天,姚安是被祁航的電話吵醒的。迷迷糊糊一看表,竟然已經快到中午。
她嚇了一跳,胡亂洗了把臉,套上T恤和牛仔褲就跑下樓。
「對不起對不起,我昨天晚上看電視劇看過頭……」道歉的話說到一半,姚安發現對方是開著車過來的,愣了一下,「哎,你買車了?」
「沒,是和我姨借了一天。怎麼樣?」
實話實說,這輛本田已經屬於戰損級別了,五金件和把手都要盤出漿。
但小狗在搖尾巴的時候,旁人是沒辦法說壞話的。
「……還不錯。」姚安說。
祁航笑了,拍了拍副駕駛:「快上車。」
「你技術能行嗎?」姚安指的是開車,她可不想撞上路樁,明天上社會新聞網。
男人是不能說不行的。
祁航癟了下嘴,轉動方向盤:「胡說什麼呢,出發!」
電影一點半才開始,在那之前還有點時間,來得及吃頓麥當勞。兩個窮光蛋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優惠券,買了大薯條、大可樂和大漢堡。
淺顯的幸福浮起來,把肚子塞得鼓鼓囊囊。
「我還以為開學之前,你都沒空見我了。」祁航笑著開口。
本來是的。
但誰叫鍾淺錫沒有時間呢。
姚安雖然沮喪,卻也獲得了自由,可以見一見新認識的朋友。
想到這裡,她低頭去看手機:「我們是幾號廳來著。要不要提前取票?」
話題被不小心岔開,祁航倒也沒太在意:「放心吧,我已經取好了。」
……
兩個人把薯條和漢堡吃得精光,剩下的可樂被帶進了影廳里。
電影是祁航選的,用他的話來說:「今年最佳。」
音樂聲徐徐響起,四周暗了下來。出乎姚安預料,祁航選的不是槍戰諜戰,不是驚悚懸疑,也不是喜劇片。
是一部頗為文藝的愛情電影。
男主為了營救他人,離開家幾個小時。沒想到自己的戀人在這個時候也出了意外,身陷火海。而這場錯過導致兩人天人永隔,他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愛。
男主一輩子都沒能釋懷,也沒能原諒自己,孤獨終老。
最後一幕中,鏡頭拉遠,夕陽落下。男主走向大海,被浪花吞噬,只剩一個細而長的背影。
一陣細碎的抽泣聲響起。
不是來自電影裡,而是來自隔壁的座位——祁航一抽一抽的,已經潸然淚下了。
姚安本來是想哭的,結果看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突然有點哭不出來了。
她從包里抽出紙巾,默默遞過去。
「對不起。」祁航愣了一下,接過來,小聲說。
男子漢大丈夫還哭鼻子,實在太丟人了。
「這有什麼,誰說男生不能哭了。」為了安慰朋友,姚安拍了拍他的肩,「你要是介意的話,就當我什麼也沒有看到好了。」
為了避免對方尷尬,姚安體貼地把視線重新投向屏幕。
往往一點微小的碰觸和理解,都能給青春期的尾巴帶來一點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