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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1:24:37 作者: 風雪添酒
然後他又接過了第二個。
副導演腦海里驀地就冒出了「人面桃花相映紅」那句詩。
雪膚映紅燈,玉指繞紅綢。
奪目的漂亮。
顧白衣在燈下低頭一笑,溫和地問:「還有嗎?」
紅色流蘇懸在他臉側,風一吹飄飄揚揚,他抬了下手擋住,半遮半繞。
周圍人的臉先紅了一片。
直到顧白衣問了第二遍,才驚起一片咳嗽聲。
副導演也不由地偏了下視線。
這一轉頭,正好看到旁邊的敬導同樣在看著顧白衣,目光渙散,明顯已經神遊天外。
副導演用力咳嗽一聲,想提醒敬導不要露出這麼丟臉的樣子:「衡哥!你在發什麼呆?」
敬導喃喃自語:「我在想,他吐起血來一定很漂亮。」
副導演:「……」
聽起來好變態。
但更要命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沒辦法反駁敬導的話。
敬導的眼神從遲疑漸漸走向堅定:「我要改劇本!」
副導演目光偏移了一下,沒有反對。
顧白衣很快就拿到了修改版的劇本,據說是多了兩分鐘的鏡頭,以及最後結局的戲稍微改了一下。
前期偽裝時角色變得更加「柔弱」了,出場救主角的時候總得受點傷見點血,後期暴露真實面貌後,跟主角那場打鬥結果更慘烈了一點。
除此以外沒什麼變化,台詞只增改了兩三句。
看起來只是突出了一下這個角色的狡猾和戲精程度,微微抬高了一下主角的地位。
顧白衣完全沒有意見。
不過就在他正式開拍的前一天晚上,寧城就下起了雪。
敬導原先準備按順序拍,但看著這難得的天然雪景,臨時決定先拍倒數第二場,劇中反派暴露身份的那一幕戲。
顧白衣被導演抓著對了對台詞。
對他這種純新人來說,台詞是絕對的薄弱項。
敬導安慰他實在不行,到時候再找個配音,但拍攝的時候最好能全情投入進去。
顧白衣念了幾遍台詞,敬導都是搖頭。
「太溫和了,太軟了,你演的是個心理扭曲殺人如麻的反派啊!這種好像要招待上門客人的語氣是怎麼回事?能不能稍微硬氣一點!」
「你們練武的平時難道都不會跟人放狠話嗎?」
顧白衣誠實地搖了搖頭。
他本就不是喜歡逞口舌之快的人,而且以他的實力……通常他都是被放狠話的那個。
敬導噎了一下,只好繼續跟他講人物心境。
「這個反派,親手殺死了他最愛的姐姐,還是在她最幸福的這一天,他的人生此時已經了無生趣,結果突然一個家庭幸福美滿而且充滿朝氣和希望的傢伙跳出來嘰嘰歪歪,你覺得他心情會怎麼樣?」
顧白衣思考了一下:「很煩。」
敬導:「那你倒是表現出一點煩躁的語氣啊!」
顧白衣:「……」
那已經是他最不耐煩的語氣了。
脾氣好也不能怪他啊。
最後還是旁邊謝延春提議:「要不顧哥你想想平時其他人跟你放狠話的時候,你怎麼回?」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比如遇上話癆那種。」
顧白衣視線微移,正好看到場外圍觀的張佑余,他目光微頓,慢悠悠地說:「我明白了。」
張佑余莫名感覺脊背一涼。
……
空曠的小鎮之中,熱鬧的古宅張燈結彩,大紅喜字貼滿門窗,紅燭一夜燃到天明。
一夜喧囂熱鬧之後,白日的宅院一片死寂。
屋瓦枝杈都蓋上一層薄霜,白衣的青年站在正廳門口,目光幽然地穿透風雪,看向蒼茫的天地。
少年腳步匆匆地推開院門,踩著積雪大步跨進庭院。
然而只走了兩三步,他便腳步一頓,面帶詫異地低頭,然後僵在原處。
白雪之下,覆著一層血色。
咕吱一聲,薄雪下壓出了幾根斷指的形狀。
少年驚駭地抬頭,嘴唇輕顫,艱澀地問:「阿瑤,怎麼只有你在這裡,那些參加婚禮的人呢?都回去了嗎?我一夜都沒看到他們回來……」
台階上的青年垂眸,大紅燈籠映得那蒼白的面頰多了幾分血色,好似雲端上的仙神墜入凡塵。
他輕挑了一下唇,氤氳出一點柔和的錯覺:「死了。」
少年一滯,呆愣地絮語:「怎麼會,昨天不是都還好好的,再說那麼多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
「全死了。」台階上的青年接話,語氣淡得好似隨手攆走了一隻阿貓阿狗,「我殺的。」
……
張佑余沒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覺好像還在隱隱作痛。
他「嘶」了一聲,默默往後退了兩步。
幾乎貼上牆的時候,他才發覺身後多出來一個人,有點面熟。
張佑余愣了愣,回想起來:「啊,你是那個沈……那個顧哥的朋友吧。」
他想不起來沈玄默的名字,不過之前沈玄默經常會順路接送顧白衣到武館,所以他們有過幾面之緣。
張佑余不是什麼很八卦的人,所以至今也不知道這個人跟顧白衣到底是什麼關係。
只是直覺這兩人關係應該很親近。
「你是來接顧哥的?」張佑余說道,「不過應該還要再等一會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