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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01:24:37 作者: 風雪添酒
    沈玄默的耐心逐漸告磐。

    「顧白衣。」低沉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嗯。」顧白衣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眼瞳輕顫了一下,在沈玄默臉上聚了焦,「沈哥?」

    他彎起眉眼,淺笑了一下,被曖|昧的暗光籠罩著,氳出一點溫柔的意味,聲音也是淺而柔,生怕驚擾了什麼。

    他小聲問:「你還沒睡啊?」

    被你這麼盯著睡得著才有鬼。

    沈玄默按了按眉心,又不願翻身背對,只好先問他:「你在想什麼?」

    顧白衣脫口而出:「你。」

    沈玄默呼吸一滯。

    顧白衣指尖按在書頁上,慢吞吞地補充:「——在想沈哥的爸爸。」

    他已經見過沈玄默的母親了。

    沈女士是個人,但跟兒子的關係明顯不算生疏。

    反倒可以說很在意、很關心、很愛護。

    但沈玄默很少提起父親。

    不知道什麼樣的家庭會養成沈玄默這樣的性格,聰明卻漠然,隨和又疏離。

    甚至好像還有點厭世情緒。

    但剛剛沈玄默提及父親的語氣卻很平常,不像是有什麼不可調節的矛盾恩怨。

    那些念頭從顧白衣腦海里一閃而過,最後又通通被他抹去。

    過度窺探別人家的隱私,不好。

    顧白衣換了個理由:「萬一碰到了,要告訴他真相嗎?」

    沈玄默「哦」了一聲,說:「不用,你遇不到他。」

    顧白衣投去疑問的眼神。

    沈玄默懶懶地說道:「現在估計在哪個墓下面吧。」

    顧白衣沉默了片刻,心情有點沉重:「節哀。」

    沈玄默:「……」

    沈玄默:「他還沒死呢。」

    顧白衣眨了下眼,有點尷尬:「……抱歉。」

    他窘迫得耳根都泛紅了。

    這回是真不好意思。

    其實本來並不難猜,但他先入為主總覺得沈玄默可能遇到什麼傷心事,產生了一些心理陰影,這才一時想岔了。

    沈玄默還很明顯地在旁邊笑出了聲。

    顧白衣默默移開了視線。

    「他有時候比我媽還忙,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沈玄默看了他手裡的書,頓了頓,並未多言,轉而問他,「你不困嗎?」

    顧白衣揉了下眼睛:「還好。」

    他這個年紀正是身體素質最好的時候,熬兩個通宵也沒什麼,但他平時習慣了早睡早起,生物鐘作用下還是會有點困。

    他還能忍。

    但心底難免還是有點煩躁——外面的雷雨到現在都還沒有停歇的跡象。

    沈玄默明顯也很疲憊,但只有跟他說話的時候,臉上神情才生動了一些,不像剛開門時那一身寒霜的模樣。

    顧白衣看了他一眼,就見他往床的另一側挪了挪,幾乎貼在了床邊。

    旁邊便留下了很大一塊空間。

    「你可以在這兒睡一晚。」沈玄默聲音如常,停頓了片刻,又說,「我不嫌棄你。」

    顧白衣第一反應就是拒絕:「我不——」

    沈玄默打斷他:「你要是猝死了,我也得負連帶責任。」

    顧白衣還是遲疑。

    沈玄默只好說:「你坐在這兒一直盯著我看,我根本睡不著。」

    顧白衣猶豫了一下,看看窗外的雨幕雷光,又看了眼地上鋪的地毯,退讓了一步:「我可以打地鋪。」

    沈玄默說:「柜子最左邊那格有新被子。」

    顧白衣依言推開柜子,抱了一床薄被,回頭走到鋪了地毯的地方停住。

    沈玄默眯了下眼,叫他:「上來。」

    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

    顧白衣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走到了床邊,沈玄默已經把自己那床被子拉到了自己懷裡,裹成一團的樣子讓他的氣息變得柔和了不少。

    他們對視了片刻,沉默中的尷尬漸漸蔓延。

    沈玄默並不在乎,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盯著顧白衣看,好像是想把剛剛被盯了半天的那部分看回來。

    顧白衣移開視線,抱著被子轉過身:「我去關燈。」

    啪嗒一聲輕響,屋裡唯一的光源消失了。

    窗外突然閃現的光驟然間更亮了幾分。

    顧白衣腳步微微頓了頓,撿起凳子上的枕頭回到了床邊,然後背對著沈玄默,慢慢躺在了床邊。

    中間空著的位置足以再塞進去兩個成年男人。

    沈玄默看著他略顯僵硬的脊背,在雷光亮起時看到他被照得慘白的後頸,頸後似乎有一道很淺淡的紅痕,又或許只是睡衣領口投下的陰影。

    他想起來之前顧白衣受過的那道傷。

    應該是已經好了。

    那道傷口再下面是……

    沈玄默閉上眼睛,在腦海里默默循環播放著卡通小熊,試圖替換掉別的什麼東西。

    他以為自己會心緒不寧,睡不著覺。

    但實際上他很快就感覺到眼皮變得沉重,睡意滾滾而來,他感覺自己好像說了一句:「睡覺,晚安。」

    過了片刻,不遠處也傳來一聲很低的「晚安」。

    然後室內漸漸變得安靜,但不是死寂。

    呼吸心跳似乎都清晰可聞,平緩而又溫和。

    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沈玄默恍了下神,卻沒有精力再去分辨。

    秋日的雷雨夜裡,他做了一個關於春日花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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