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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23:25:55 作者: 夜飲三大白
他的耳畔宛如鞭炮爆裂,噼里啪啦的響聲不斷,混合難以描述的靡靡之音,幾乎將他的神識撕裂。
景述行甚至無法控制肢體移動,他勉強撐起身子,試圖從盆中出來,不能視物的雙目猛地綻出一抹絢麗殷紅,兩行血淚從他的眼中落下。
力氣瞬時從體內被盡數抽離,景述行失去平衡,栽落到地上。
他顫抖著,將覆面的手移開,拭去血珠。
即使看不見,亦猜得到即將發生什麼。
自眉心起始,深黑色的魔紋遍布全身,仿佛密密麻麻的荊棘,在肌膚上紮根刺入筋脈,扎進靈台。
而這不過只是開始,而後魔紋會將他拖入幻境,在幻境中將他一點點碾成齏粉,周而復始。
只要他動了離開逢月城的念頭,種在眉心的魔紋陣便會啟動,景述行一直將這份想法掩藏得極好,好到連自己的本心都騙過。
不想在被熱氣熏得思維不連貫時,竟然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喚醒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欲望。
他扶住玉盆邊,想從地上站起,又一陣萬蟻噬心的疼痛傳來,玉盆猛地一陣搖晃,濺出的水花落在景述行身上。
他摔倒在地上,左手按住眉心,右手環抱住肩膀,無知無覺地在皮膚上劃出血痕。
濕透的,不整的衣衫緊貼身體,身上的血跡被藥水暈染,伴著水流跑得到處都是。
景述行尚還記得,魔紋陣第一次發動時,他被母親帶到眾目睽睽之下。
那個昔日的天才,在各種打擊下早已變得瘋瘋癲癲,為了挽留丈夫的心,甚至給自己的孩子種上親手研發的法陣。
她朝景逸邀功:「你看,這樣他就不可能離開逢月城,可以永遠為你所用。」
而逢月城的城主,她的丈夫,修真界排行第一的大能,僅以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視她,所言所行毫無感情:「化魂陣,究竟準備的如何了?」
景述行連聲咳嗽,撐起身體,緩慢地挪動。
從出生起,加諸在他身上的傷害便毫無理由,莫名其妙,他起初是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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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極痛苦,而後迫於景逸的實力,他不斷告訴自己,他需要忍耐,等到能解開這些陣法咒術時,便能擺脫逢月城。
萬念俱灰之下,他內心泛起疑問,自己近十年的忍耐,是否既多餘又可笑。
正當這時,「咯吱」一聲,木門被推開,刺眼的光線照在景述行失明的眼睛上,仿佛要將滿面黑紋的男子扎穿。
「諸位快來看,這小子居然動了逃跑的念頭,連魔紋陣都出現了。」大笑聲傳來。
院中的看守剛從昏迷中甦醒,立刻聽到屋內的動靜,他們打開門,就看見景述行狼狽的模樣,頓時哄堂大笑。
他們都是主城的修士,對於逢月城的內幕,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對景述行便更加輕視。
甚至有人大咧咧上前,抬腳踩在景述行的手指:「我告訴你,景述行,就算靈華宮少宮主要了你,你也別想忤逆城主。」
「反正無論是你,還是那個少宮主,都別想活著離開逢月城,靈華宮算什麼?他敢和我們半步虛空的城主叫板嗎?」
景述行嘔出一口污血,體內的荊棘野蠻地生長,肆意撕扯他的血肉。
失神的眼睛驀地張開,空洞洞地看向修士。
他張開口,似乎在說什麼話,卻因為劇烈的疼痛和體內翻湧的靈力,只能發出短短的氣音。
這番不人不鬼的模樣,又是引得一陣大笑。
「你說什麼?大點聲。」
景述行耳畔的爆炸聲稍稍輕了些,剛好將看守的嘲弄聽了進去,與此同時,魔紋陣的一階段似乎即將過去,痛楚稍稍緩解,足以給他喘息的時間。
他不停咳出血塊,抬手拭去,手掌撐著地面,指尖黏黏糊糊,不知都沾染什麼。
終於,勉強說出了連貫的話。
「我答應過她,不能傷害,逢月城的人。」
「但,她該如何知曉,我有沒有傷人?」
看守擰起眉毛:「斷斷續續,亂七八糟的,你到底想說——」
聲音突兀地停止。
看守站立的地方,像是煙花一般,炸起一團血霧,殷紅的血像一場細雨,撲向四面八方,落在景述行和他的同伴臉上。
原本因景述行的狼狽模樣而熱鬧的庭院,在很長的時間陷入寂靜。
屋內仿佛開著一場盛大的慶典,諸人在還未出聲的情況下被抹去存在,無論是本人,還是飛濺的血污,都在十數息後不見蹤影。
景述行的意識穿過木門,進入庭院,清點人數。
他長發披散,衣衫散亂,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神情空洞麻木,好似林野鬼魅。
臉龐半仰,睫羽上墜落血珠。
「只要沒有人告訴她,這就是獨屬於我們的秘密。」
第13章
◎臉紅◎
景述行數著院中的人數。
一個,兩個,三個。
庭院中上一秒還在走動的修士,下一秒,整個人剎那間化為四濺的血水,身旁的同伴嚇得肝膽劇烈,還沒來得及發出驚呼,厄運便已降臨到他頭上。
他發出一聲輕嗤,笑聲中的愉悅竟占了多數。
魔紋陣的效果仍在繼續,劇烈疼痛一遍一遍地席捲。
在殘餘藥水的作用,以及全身魔紋的刺激下,他的思維早已支離破碎,緩緩沉入混沌黑暗中,僅存的一點意識表明,魔紋陣即將開啟第二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