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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頁

2023-09-07 23:23:07 作者: 柏盈掬
    眾人小聲議論,出言附和的,大多是附庸裴安的官員家眷。

    「當年明閣老的學生,又不止他一人。」阮柔直視裴夫人,「若論師恩深重,家父不及裴相多矣。」

    裴夫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莫名轉向儀蘭公主,「殿下你聽聽,她這說得是什麼話,果真……妾生女就是沒教養,不懂長幼尊卑,我叫她來帶個話兒,她倒好,竟指摘起親長來。」

    越是家中丈夫姬妾成群的,在嫡庶尊卑上看得越重,像儀蘭公主這樣,駙馬一輩子不得納妾,自然不太能理解裴夫人的憤慨。

    「沈夫人說得也沒錯,本宮倒覺得,裴夫人你既這麼疼愛明家大小姐,當初何不直接納了她進相府,既全了相爺師生恩義一場,人在跟前,你也能關照一二。」

    仿佛遭到迎頭痛擊,裴夫人啞在當場,半晌才道:「她、她跟我錯著輩份呢,怎麼能……」

    儀蘭笑起來,「這有什麼的,你們又不是真的血緣至親。」

    裴夫人自知出身卑微,時而當自己是明氏姨母,一時又標榜不忘主恩,謙卑地以奴僕自居,這本就是她為自己定下的形象,此時被儀蘭當眾捅破,只覺無地自容。

    阮柔也沒想到,儀蘭公主竟會幫她說話。

    她原本打算今日硬扛裴夫人的打壓,一定要在世人面前,替爹娘討回個清白公道。

    儀蘭公主美眸漣漣,並不多言,看向阮柔態度和藹。

    這陣子她的寶貝兒子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出去花天酒地了,見天兒在府里陪她,旁敲側擊了幾回,游鴻樂卻提出,想讓皇帝舅舅安排他進刑部。

    兒子轉了性,肯一心上進,聽他話里話外透出的意思,竟是歸功於刑部沈侍郎。

    連帶著,儀蘭公主對沈夫人也起了好感,願意在這時候站出來,幫她說句公道話。

    裴夫人如坐針氈。

    她深知,這些年自己能始終坐穩正妻之位,全仗皇帝賜的那碗醋,因此一直著意拉攏儀蘭公主,依為靠山。

    京城上下,也唯有她,能當面提出這樣的質疑。

    裴夫人支吾著強撐道,「那、那時,我與相爺已成親兩三年,孩子都有了,穎兒她……怎能做小。」

    這話出口,在場眾人面色尷尬,都覺出些強人所難來。

    明穎一個罪臣之女,能以出嫁脫罪已是萬幸,還講究非得做正妻,說到底,除了出身家奴的裴夫人,誰會有這般執念。

    阮柔挾著一絲刻薄,冷淡開口:「世人都道,裴夫人最是有情有意,始終不忘明家恩情,那你為何不自行降妻為妾,給你恩人之女讓位?」

    裴夫人終於怒火賁張,指著她破口大罵,「你個小賤人,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你也做不到是吧?」

    阮柔邁前一步,絲毫不畏縮,「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母親本是明謀正娶,早一日進得阮家大門,卻為恩情甘願退讓。」

    「裴夫人,你常與人說,女子該當自強,莫要自甘輕賤與人做小,你一面說報恩,卻叫旁人替你償還,不是挾恩圖報是什麼?」

    眾人到此方知,原來這麼多年,是明氏占了旁人的正妻之位。

    在場都是女人,誰不懂名分的重要性?若換作自己,每個人都會像裴夫人這樣,誓死捍衛正妻之位。

    然而將心比心,甘願做出退讓的,卻要忍受二十多年的指責謾罵……

    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盡皆慚愧。

    阮柔重提舊話,「你說師恩如山,裴相也是明閣老的弟子,受他提攜良多,要報恩的話,為何單指著家父一人,裴相卻不管不問。」

    裴夫人又驚又怒,一貫支撐起的底氣,此刻一泄千里。

    「誰說相爺不管不問,你兄長若非得相爺提拔,怎會有如今的進益。你不睜大眼睛仔細瞧瞧,你爹混了幾十年,才不過一末等小吏,承宇三年前中的進士,現下已是正四品官兒,換作旁人,還不知要熬多少年,才能坐得上那個位置。」

    話趕著話,終於被阮柔將她逼進死角。

    「裴夫人說得不錯,論才幹魄力,兄長皆出類拔萃,人人都說他青出於藍,連我也覺得,他一點都不像——爹爹親生的。」

    大廳一角,驀地傳出一陣笑聲,眾人回過頭去,就見唐如蓮一手指著裴夫人,笑得釵環亂顫,隨後瘋了一樣,轉身掩面奔出。

    不少人都認出這位外室,包括裴夫人,臉色一瞬間難看至極。

    眾人面面相覷,眼風亂飛。

    空穴來風,往往就是這麼一句似是而非的言語,便能引動人們無窮的想像力。

    阮柔並不需要挑明,只埋下這枚懷疑的種子,由得眾口鑠金。

    一向對丈夫多疑的裴夫人,心裡存下這根刺,遲早有一天,紙會包不住火。

    第92章 柳暗花明

    ◎永遠不可能化敵為友。◎

    沈之硯策馬到了郡主府門前, 命朱楓進去找阮柔。

    今日不必上值,他一身石青色湖綢圓領袍,身姿雋雅端坐馬上, 一派翩翩公子之態,矜貴自持, 風華浸遠, 引得過往賓客紛紛投以注目。

    然而他斂眉垂目, 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令藉故想要過來攀談的人一時止步。

    實則,沈之硯此刻難得地, 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千方百計想要扭轉的局面,冥冥中,軌跡早已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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